第A04:倾诉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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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2月21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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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公园二三事
  口述/阿鸣  整理/草千里

  我和小强就在公园的草地上互相对拜,然后大家簇拥着我们向滑滑梯走去,意思是进入洞房。

  ●五年前,上海的公园很多,一般以区命名的公园如黄浦公园、静安公园、闸北公园等,但也有叫人民公园、和平公园、中山公园、长风公园、西郊公园的,这些公园都很大,特别是西郊公园拥有上海最大的动物园,和平公园也有几只猴子和老虎,只是这两个公园分布在上海的东西两边,所以,我们一般选择去和平公园看猴子,都是一样有动物看的,门票也便宜了一半,再说走路走到和平公园还可以省下车钱,这样一来一往就可以省下不少钱。

  好几次,阿娘领着我们兄弟姐妹一大帮人去和平公园白相,去的时候是从家里出发,带上蛋炒饭和鸡蛋饼,还把军用水壶装满茶水,按每个人的年龄分大小来拎东西,我最小了,就什么也不拿,拉着阿娘的衣服就出门,走到马路口乘上14路公交车就向和平公园去了。

  坐在车上,我们都喜欢坐在车厢里的香蕉位置上,那个座位能坐四个人,车厢空的时候我们都能睡在位置上,但香蕉位置很不安全,车子转弯时,位置下面的那个铁圆盘就会转动,于是香蕉位置一起转起来,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常会摔下来,但摔归摔,坐归坐,嘻嘻哈哈地坐在车上。

  阿娘却坐在售票员的后面一个座位上,她手里拿着正在纳的鞋底,右手拿着一根针,把针在头皮上磨一下,就把针往纳着的鞋底上扎下去。阿娘戴着老花眼镜,两只眼镜不时地往车窗外看,她怕我们坐过了站。这时,售票员回过头对阿娘说:“老太太,坐在车上请不要做针线活,万一车子急刹车,伤了您老人家就麻烦了。”

  阿娘笑了笑就用宁波话回答道:“阿拉屋里厢孙子孙女交关多,人一天天晃晃在长高,脚也一天天晃晃在长大,格鞋是都来勿及做呢。”

  售票员就“哦”了一声,但她还是提醒阿娘要注意安全。说话间,和平公园到了,阿娘忙收起针线活,站在车门口用大手一挥:“统统下来。”

  我们到的是和平公园2号门,门口有一根标杆,每个人要进公园之前先在这根标杆前站停,然后售票处出来一个人,把我们每个人都量一量,超过标杆的人站在一边,没有超过的站在另外一边。轮到小阿哥时,阿娘就在人群中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阿哥就趁势把两只脚弯了一弯,售票员就把小阿哥叫到了没有超过标杆的队伍中,最后一个是我量,我却踮起脚尖,把头伸了老长,但售票员却在我的膝盖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我双脚一软,人就矮了一截。我排到了小阿哥的队伍里。阿娘笑着问售票员,买几张全票?几张半票的?

  售票员用眼睛白了白阿娘道:就你一个人是全票,三张半票,两个是免票。

  在阿娘掏钱买票时,我们已经冲进了公园,向着猴子馆奔去了。

  那时候,我们都喜欢去看猴子,看它们爬在树枝上穿来穿去,看它们吃我们扔的糖;还有猴子那红红的屁股,几个小猴子在帮老猴子抓痒;看好猴子,再去看孔雀,那几个孔雀高高的昂着头很骄傲地站着,不管我们怎么叫:“开屏、开屏”,那几个孔雀理也不理我们。最后还是大姐姐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她把自己脖子上的红领巾取下来,对着孔雀舞动起来,孔雀这时也许受到了刺激,它才慢慢地展开了屏。随着孔雀屏的展开,我们一帮子人都叫了起来:开了、开了……

  ●和平公园有一块大大的草坪,草坪四周开满了向阳花,我们就围着向阳花坐在草坪上吃起了从家里带来的鸡蛋饼和蛋炒饭。吃饱了喝足了,就躺在草地上把衣服撩到了肚皮上,尽情地晒太阳。

  阿娘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叫我们起来,准备回家。但回家的路却很漫长,我们沿着四平路一直往外滩方向走,走啊走啊,我真不明白阿娘怎么不让我们坐车回家?如果说去公园玩的时候能坐车去,我情愿走了去也要坐车回家,可我们谁也没有出声,跟在阿娘屁股后面往家回。

  可我累了,一双小脚痛得脚底抽筋,问阿娘还要走多少路?阿娘说:“肚皮都吃饱,连这点路也走不动?”

  继续走,走过了四平路上的头道桥、二道桥时,阿娘回过头看了看我说:“过三道桥时,我们就快到家了。”

  我一听就哭了起来,才走了三道桥呀,因为我知道家就靠近五道桥,那么这二道桥走下去不是要我走死了?于是,我就在地上撒娇,说脚痛。阿娘看了看我的鞋底,这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的鞋底已经走出了一个轱隆,难怪我的脚会痛。这时候阿娘才叫我大哥来背我,我刚趴上大哥的背上,小阿哥也叫脚痛了,他把鞋底也给阿娘看了,也是一个轱隆,然后阿娘叫我从大哥背上下来,让小阿哥爬上大哥的背,我趴上了阿娘的背,我感觉到阿娘的背很硬,但她的身体是温暖的,特别是她那用刨花水梳理的头发,不时地散发出刨花的香味。

  去和平公园太累了,于是,我们就去家门口后面的海伦公园,我们走过去只要十来分钟就到了。

  海伦公园属于儿童乐园的那种,门票三分钱,一米以下的儿童还可以免票,这样,阿娘就不用带我们去了。我的姐姐和哥哥去玩时就能带上我,但出门的时候,他们就要做我的规矩,比如去公园玩时不能买东西吃,不能看见“白相果”也要买,不能看见陌生人就跟着人家跑,不能摔疼了回来要告状……反正有很多我不能做的事情,我都一一答应了,只要带我去公园玩,就是中饭不给我吃也情愿的。

  于是,在我答应了这么多苛刻的条件后,我一手拉着哥哥的手,一手拉着姐姐的手,夹在他们中间,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开心地向海伦公园走去。

  在我们还没有走出弄堂时,几个小伙伴听到了我的歌声,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问我们去哪里?我骄傲地回答他们:阿拉去海伦公园玩。

  顿时,几个小朋友听了都叫了起来:阿拉也要去。

  我就对他们说:去可以的,要准备三分钱,还有不好买东西吃,不好摔倒了就哭,不好……我话还没有说完,我姐姐就对小朋友们说道:要去可以的,大家排好队,按长短排队。对对,就这样排,不好插队。

  姐姐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结果,一帮子小朋友排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我排在最前面,姐姐携着我的手,哥哥压阵,大家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向着海伦公园出发了。

  ●海伦公园有翘翘板,有踏水车,还有船可以摇,特别吸引男孩子的是勇敢者之路,在一个沙坑上,竖着一根根木桩,要从木桩上跳过去就是勇敢者;一张铁丝网上,布满了铁刺,我们要从这张铁丝网下面穿过凹凸不平的泥地,几个男孩子就在铁丝网下穿来穿去,衣服都穿破,还是认真地穿着,甚至有的人就趴在铁丝网下一点也不动,还把头埋在泥沙里,他们说,向邱少云学习,那怕是烈火烧在身上也不动一下身子。

  可不一会儿工夫,一个叫小强的男孩子哭了起来,他趴在泥沙里时间一长,尿就憋不住了,把裤子也尿湿了。随着他的哭声,我们看见他趴的一块泥沙全湿透了,于是,我哥哥赶忙从自己身上脱下外面穿的裤子,递给他换上,哥哥就穿着内裤又回到他喜欢的踏水车的地方,双手拉着铁杆,屁股翘着,双脚哗啦啦地踩着踏水车。这时候风吹来,吹起了哥哥裤脚,他的内裤很大,只用了一根布条牵在腰上,随着风一阵阵地吹和他拼命地踩,哥哥的内裤也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他雪白的大腿,几个女孩子见了就忙用双手捂着眼睛叫了起来:“裤子落下来了”。哥哥还在起劲地踩着水车,那哗啦啦的声音掩盖了女孩子的叫声,直到裤子全部落了下来,妨碍了他踩水车,才马上跳下水车,从地上拾起裤腰带忙把内裤牵好。

  但哥哥的脸已经红得像西瓜肉,他一声不响地坐在草地上,用根树枝不停地在地上拨拉着。小强也坐在哥哥边上,用根树枝把自己尿湿的裤子晾着,他在等着回家时穿上。

  这对难兄难弟坐在一起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又玩起了落在地上的树叶,他俩把树枝上的筋留下来,然后一人拉着自己的那个筋和对方比赛,看啥人的筋先断,啥人就算输了。我发觉了这个游戏很好玩,于是就坐在他们身边,也拾起地上的树叶,把叶枝撕掉,留下树筋,自己两手拉着树筋去和小强比赛,结果我输了,小强就来刮我鼻子,我不让他刮,我说他的手拿过尿湿的裤子了,手是脏的。那小强问我怎么算输赢呢?我说自己刮自己的鼻子,小强答应了。接下来我们继续玩,这次是小强输了,轮到我要刮他鼻子了,他也要自己刮,我说不行,因为我的手是香的,我又没有什么尿湿过裤子。小强只好把鼻子伸过来,让我刮了一下。

  这时候,我哥哥却说我是欺负小强,还对小强说,你是男孩子,现在都这么听女孩子的话,将来肯定要怕老婆的。小强却回答道:将来我就讨你妹妹做老婆。

  顿时,小朋友听说小强要讨我做老婆,大家都笑疯了,于是,就冲着我叫新娘子,叫小强是新郎倌,还要我们马上拜堂进洞房。

  姐姐听了也来劲了,她和几个女孩子从公园里采来了很多鲜花,把最好看的一朵花戴在了我的头上,还把红花上的粉沫涂在我的脸上,把我打扮成了一个新娘子。

  而哥哥几个男孩子围着小强,把他身上脏的衣服脱了下来,穿上他自己那条有点晒干的裤子,把哥哥的裤腰带围在脖子上当着领带,再用唾沫把额前的乱发压一压,小强打扮成了新郎倌。

  于是,小强走到我面前把我背了起来,小朋友们就围着我俩:“哦、哦”地叫着。随着哥哥一声拜天地了,我和小强就在公园的草地上互相对拜,然后大家簇拥着我们向滑滑梯走去,意思是进入洞房。

  当我爬上滑滑梯的楼梯时,正准备顺着滑滑梯滑下来时,不知是谁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一个咧嘴从滑滑梯上摔了下来,好在滑滑梯的下面是沙滩,我摔得不是很疼,但我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沙,我的眼睛里也全是沙。

  当我从沙滩上爬起来,闭着眼睛叫着我的姐姐时,我却听到了姐姐的哭声,还听到小强的说话声:“快去拿清水来,用水冲眼睛。”

  ●许多人以为我肯定会哭了,纷纷对我说:“别哭哦,有一次我跳橡皮筋时,也有一个小朋友不小心踩到泥里,结果把泥水渗进了我的眼睛里,后来也是用清水冲洗干净的。”

  我却安静地拉着我姐姐的手,我没有哭,因为我想到了阿娘说过的话:平时做人要小心,遇事了就要大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那就大胆一点吧。

  小强拿来了清水,他们把我放在草地上,然后就用清水来冲洗我的眼睛,还叫我不停地呸、呸,说用吐口水的办法把眼睛里的沙给咳出来。最后姐姐蹲在我身边,她伸出了舌头来舔我眼睛里的一些细小的沙,果然,我的眼睛能睁开了,我看见了姐姐那双红红的眼睛,看见了哥哥浑身都湿透了,看见了很多小朋友都围着我。

  我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姐姐想要对我说什么,我就替她说了:“放心吧,我不会回去告状的。”姐姐听了就笑了,然后她转身对小强说:我妹妹的眼睛真的瞎了,你就是她的新郎倌。

  小强说:我希望她瞎,她瞎了就真的是我老婆了。

  我哥一听就对着小强的屁股狠狠踢了一下,说道:你做梦去吧。

  自从这次事情发生后,姐姐就再也不带小朋友们去公园玩了,包括我在内。好吧,没有人带我去玩,我就自己去玩。

  有一次,哥哥和小强他们去海宁路公园玩。这个公园位于海宁路和四川路中间,当时那里有个叫海宁浴室的,位于四川北路上的是一家工商银行,海宁公园就夹在中间,因为面积很小也就没有人来收门票了。公园虽小,但里面种了很多的花和草,那些花和草都被小强他们翻烂了,因为他们在捉蚯蚓。

  当时的小学课本里有篇课文,讲的是篦麻芝的用途,于是学生们课余时间都去种篦麻芝了,而种篦麻芝最好的营养就是蚯蚓,所以哥哥和小强就去海宁公园捉蚯蚓。说是捉蚯蚓,其实他们是在公园里玩,玩他们男孩子的游戏。

  而我也夹在他们中间玩“炒黄豆”、玩捉“强盗”、“老鹰捉小鸡”,一直玩到天要暗了,那个来关公园门的阿姨对着我们叫道:野小鬼啊,快眼回去了,再不回去,夜饭没吃了。于是,我们才手拉着手向着回家的路走去。

  回家的路有一点路程的,于是,小强和哥哥轮流背着我,一边背我一边问我:上海有几个公园?我答:有交交关。啥格公园叫中?我答:中山公园。啥格公园是动物住的?是西郊公园。啥格公园叫人?叫人民公园?啥格公园是人住的?我答丁香花园……

  如果儿时的公园是天堂的话,那么到了我们青春年少时公园成为了伊甸园,是谱写爱情的地方,特别是现在的人民公园已经成为上海有名的“相亲角”,但更多的是上海百姓安居乐业的象征,不管男女老少,公园已经成为大众的娱乐场所,全部对外免费开放,但现在的孩子再也不会像我们那个时候对公园充满了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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