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面对美酒佳肴时,我总会想起儿时那油光光、亮晶晶的“猪油拌饭”。在那个仓虚廪空、物质匮乏的年代,那无疑是无与伦比的“美餐”了。
吃猪油拌饭的最佳时节是在秋收后、新米归仓时节。那时,家乡那珠圆玉润“老来青”大米在沪郊乃至全国是很有点名气的,口感不仅软糯而且香甜。盛上一碗刚刚出炉的大米饭,挑一块早就熬好且已凝结了猪油,再倒上少许酱油,在碗中兜底搅拌。这时,初冬的阳光暖洋洋地抚摸着我,“猪油拌饭”透着亮晶晶、红艳艳的光泽。面对珍馐,感觉那是一个多么幸福、多么富有的时刻啊。融合成一体的猪油和米饭的特殊香气就直往鼻孔里钻,食欲就开始张牙舞爪。充饥的吃往往是野性的,饕餮的,全不似享受的吃来得文雅和小资。不一会,一大碗猪油拌饭眨眼间就争先恐后去胃里安了“家”。
吃猪油拌饭让我记忆犹新的有两次。一次是学校放午饭回家,因为饿得慌,刚拌好就狼吞虎咽起来,因为喉咙干加上咽得紧,一时竟卡在那里咽不下去,一股气进不去也出不来,一张小憋得脸通通红,差一点没背过气去。还是一杯冷开水救了我的小命。一次是心里想着要与小伙伴一起逮蚱蜢的事,搅拌时心不在焉,加上猪油溢出碗沿,特滑溜,一不小心,一碗上好的猪油拌饭“叭嗒”一声就掉在了屋前的清石板上。父母见状,大惊失色。那时在他们眼里,碗碎了是小事,一碗猪油拌饭可是性命攸关啊!那时的粮食都是定量供应的,你掉地上了就意味着这顿午饭就没你的份了啊,这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也清楚着呢。那时也不知哪来的机灵劲儿,竟不顾地上有多脏,以最快的速度用双手捧起地上的猪油拌饭直往嘴里塞……往事不堪回首啊。
在植物油匮乏的年代,家里能常年存有一罐或一盖碗熬熟的猪油,心里就觉得特别充实和富有。放学路上或是在田间劳作时,想象中家里有一碗猪油拌饭等着你,心里就有了憧憬和希望。再艰苦的劳作也能忍受,再清贫的生活也觉得美好。是那一碗碗猪油拌饭,使我在经年累月清贫与艰难中,对生活燃起了一个又一个希望。
在食物丰富的今天,曾经被一代代人青睐的猪油,已经悄然退出了食物调味的舞台。唯有在做八宝饭时才偶尔想起它。一些肉店肉摊上的生猪油往往被丢弃,有人还视它为“三高”的罪魁祸首。然而它却受到过几代人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