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5:初恋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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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4月18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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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过不惑上大学
插图:施植民
  口述/莲子 整理/阿米

  我们语言不通,第一次见面,我用蹩脚的日本话说“こんにちは”,(你好!)他回一句洋泾浜中文:“你好!”我们都笑了,呵呵!都是语言盲啊!

  【过去时】

  ●我是上海七九届的高中生,我们那届的毕业生特别多,加上历届生的涌入,面对才恢复的高考制度,真的是千军万马上考场啊!

  那年上海的理科最低录取分数线是363分,文科分数低,好像是302吧,我报考的是理科,分数是358,五分之差啊,我就只能去仪表局下属的工厂做了一名技校生。

  当年可是按照高考分数的高低分配生源的,机电局、仪表局要求高,去纺织局、房管局的都是分数考得蛮低的学生。进我们那个班,最低分数都是二百五十多了呢!我的分数是班上第二高的,另外一个男生比我还冤,差了二分啊!与他相比,我心平和了好多。

  技校的文化课程,对于读过高中的我们来说,可以说是轻车熟路,炒冷饭啦!都是初中的文化知识嘛,就多了一门“仪表维修”专业,要不,真以为时间穿越,回到初中啦!

  那会的技校生享受着“计划经济”的优越性,读书非但不交钱,学校每个月还发给我们十八元的生活费,看病什么的不花钱,毕业了还包分配,回想起技校的生活,从内心来说,感觉自己实实在在的享受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我很感恩的哦!

  好了,说说我的家庭背景吧!

  我的家庭很普通,也可以说很卑微吧!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三十年代跟着他们的父母从苏北农村逃荒走到上海的,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最初只能靠捡破烂、乞讨维持生活。我爷爷后来有了一份拉人力车的工作,很辛苦,不过收入还算可以吧,后来爷爷就在闸北区曲阜路那里搭了屋子,所谓的“滚地笼”吧,不管怎样,一家人算是在上海扎了根,有了遮风挡雨的家。我爸爸十七岁的时候,经过人家介绍,去码头当了搬运工,那个时候的码头工人很辛苦啊,很多很多的货物都是靠人工装卸的,一天要背几十吨的东西呢!解放后,人民政府将这些苦大仇深的劳工归入港务局,算是终身制的工人了,我爸爸他们特别有翻身感、安全感,现代京剧《海港》里马洪亮那句:“生老病死有依靠,共产党、毛主席恩比天高!”那真是唱出了那些码头工人的心里话!我爸爸只念过三年的私塾,文化不高,但是觉悟很高,他对新社会,对毛主席共产党那是真的热爱,他对我们的教育就是: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走!

  我的妈妈呢,十三岁去了袜子厂做童工,也是苦大仇深的劳动人民。他们俩是工友介绍的,大家工作都忙,那个时候的工人觉悟高,以厂为家、都想着多干活,多为国家做贡献嘛,见面后对上眼,跟介绍人说“可以”,这事就算基本定啦!两个人厂休日逛逛公园,说说自己家和工作的情况,就算是谈情说爱啦!呵呵,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她总是带着自豪、带着失落唠叨:我们那代人革命啊,办事利落,爽爽气气大大方方的就把人生大事办完了!

  爷爷解放前搭的“滚地笼”,最初是烂泥加稻草盖的,后来家里有了点钱,就扩大了面积,盖了砖瓦房,爸爸妈妈要结婚了,房子想翻建,这个时候已经规范了,不允许扩大面积了,家里的住房面积就终止在了三十五个平方米上,爸爸是老大,爷爷做主,给了十二个平方米的“婚房”,我两个姑姑住八个平方的小房间,爷爷奶奶带着我叔叔住在那间兼具餐厅、会客厅、卧室“多功能”房间。

  ●我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在那条简陋的弄堂里长大。我家兄妹四个,大哥是唯一的男孩,我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把我大哥当宝贝养的,对我们三个女孩很无所谓的,老法思想啊,女儿是外头人嘛。我这个人很敏感,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同样是第三代,待遇上的差别却很大,这让我心里不舒服。因为年龄小,我很想得到大哥的待遇,被重视,被呵护,我以为,只要我听话,多做家务,学习成绩好,我就也会成为家里的“宝贝”的,所以,我学着乖巧、勤快、勤奋,但是,我所有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宝贝”的待遇。那个时候我也蛮沮丧的,也怨恨过爷爷奶奶,几十年后,回想儿时的“不公待遇”,真的,还真感恩呢!因为“不公”,促使我挖掘自己的潜力,提升自己的能力,这样的历练,帮助我走向比较圆满的人生。

  顺便说一句,人啊,遇到不遂意、不顺利,不要埋怨,不要仇恨,千万记住,做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读小学那会,还是“读书无用论”盛行的年代,记得很多时间是上政治课的。我爸爸一直教育我们听毛主席的话,毛主席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是奉若神明的,呵呵!只要是老师的讲课,我都会认真听,作业认真做,字也写得端正,所以,教我的老师都很喜欢我。我们班上的同学大都是曲阜路一带棚户区的贫民子弟,调皮捣蛋的多,不爱学习的多,像我这样听话、爱学习的学生,很少,加上我出生好什么的,所以在小学蛮红的,我当过学校的升旗手,这是很光荣的哦!我还做过红小兵兵团的副团长呢!

  周围的邻居都说,王家飞出了金凤凰!

  升中学,我们是划块就近读书的,中学的情形和小学就不大一样了,首先,生源多元化了,再不像小学那样全是棚户区的孩子了,住在石库门、新工房、甚至是高层大楼里的都有,于是在同学中就有了贫富、高低的差异。好在那时的老师不是势利眼,他们只认我的人品和学习成绩,刚进中学,就让我当班长,哦,那个时候不叫班长,该说排长才对!呵呵!

  那些家境好的同学,从骨子里看不起棚户区的同学,这样说吧,你要是书读得不好,各方面表现差,他们就歧视你,而像我这样,努力学习的好学生,他们则用嫉妒的方式表达对我的不满,公开选举班干部的时候,他们都不投我的票。

  这样的挫折也算是对我的历练吧!

  技校毕业,我被分配到了检验科,感觉那个年代的分配还是蛮公平公正的,学习好、表现好的学生都去了好岗位、好部门。检验科是知识分子集中的部门,见识、谈吐什么的和车间工人的差距很明显的,在这样的部门工作,我意识到自己还要继续读书深造,后来我就报考了第二工业大学,利用业余时间读完了大专。

  在工作和学习上,我对自己一直是有要求的,总希望自己不断上升,永远进步,这,靠着个人奋斗、自我努力,都能做到,而面对婚恋大事,我则显得很无奈,这不是靠自己努力奋斗可以得来的哦!

  我向往有爱情的婚恋,我渴望爱和被爱,问题是,现实的无情,是我左右不了的。我有两个在世人眼里很明显的“硬伤”,第一是相貌一般,第二呢,我的祖籍是让很多人看不起的苏北。介绍人给我“量身定做”的那些男青年,说实话,没有一个让我心动的。

  我就这么拖到了二十九岁,成了厂里有名的“高价老姑娘”。我的这个现状让我的爸爸妈妈很是着急,他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李敏是我二工大的同学,比我大二岁,我们俩的关系很好,1987年她随着出国潮去日本留学,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那会中国还没有互联网,国际长途又很昂贵,我们是靠手写信保持联系的。

  闭塞的我很喜欢阅读李敏的来信。每封信里,她都会说几个开我眼界的小故事,她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鼓动我也走出国留学的路,一开始我没有说实情,只是搪塞,她用很诚恳的话语企图说服我的犹豫和忧虑,后来我不想隐瞒了,告诉她,我家的经济状况不大好,年迈多病的爷爷奶奶靠我们赡养,家里没有那个能力拿出几万元供我出国留学。说出实情后,她不再提留学一事。

  李敏在日本读完本科后,去了东京一家生产文具用品的株式会社工作,她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

  1991年,李敏回上海探亲,把我约到南京西路的珠江酒店见面,多年不见,她的变化让我很是吃惊,衣着打扮的得体,言谈举止的优雅,令我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我在心里感慨,环境的力量对人的改变真是太大了。

  我们边吃边聊,我在享受同学情谊的同时,也打开了看世界的窗口。李敏很推心置腹地说,在日本虽然不是事事顺利,但机会多啊。她说:你已经要三十岁了,留学的难度很大了,不过,通过婚姻出国应该是不错的选择,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留心。

  想到自己尴尬的年龄,也带着对异国他乡的向往吧,我说,可以,不过,对方一定要可靠,人品一定要好哦!

  几个月后,李敏寄来了石井的照片和情况介绍,照片上的石井看上去蛮正派、厚道的,还有几张他们家的照片,给我的感觉很整洁。石井比我大了六岁,独生子,和他妈妈居住在东京的郊区,石井在家乡经营两家小超市,李敏说,石井是她同事的亲戚,人很老实可靠,因为生活工作在郊区,所以把婚姻耽误了。她还说,你要是同意,石井会以旅游的名义去上海“相亲”。

  我回信同意,几个月后,我见到了石井。

  我们语言不通,第一次见面,我用蹩脚的日本话说“こんにちは”,(你好!)他回一句洋泾浜中文:“你好!”我们都笑了,呵呵!都是语言盲啊!

  我们是通过手势和眼神交流的。

  石井在上海呆了五天,我请假陪了他三天,感谢老天,让我们互有好感,那么短的时间,我们就决定做“一家亲”了。

  石井走后,我立刻在“前进学校”报读初级日语班,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功课。

  三个月后,石井来上海办理结婚手续,我们在四川路的新亚饭店举办了婚礼,几天后,我跟着石井去了日本,我的新家。

  ●尽管我有思想准备,但是到了他们家还是感觉蛮失落、惆怅的——放眼望去,人烟稀少,独立的民居散落在长满庄稼的田园间,出国了,去的地方却是乡野农村…… 

  石井的妈妈,我的婆婆站在门口迎接我们,老人家满脸慈祥、精神矍铄,也是缘分啊,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有种温暖和愉快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多少抚慰了之前的失落和惆怅。

  婆婆抱了抱我,然后拉着我的手往家走,边走边说着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奶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么渴望老人的爱抚、亲近却不得,现在,却在异国他乡实现了幼年时的渴望,心中泛起的感动让我有种到家、回家的亲切感。

  上帝是公平的,乡野的大环境让我失落,而小家庭的温暖、温馨无时无刻不在修补失落带来的不愉快。

  我很快很容易地融入了夫家,石井的体贴,婆婆的慈祥,让我在感觉被爱的同时,也很强烈地意识到,我也要好好爱他们,我们语言交流还是有障碍,我就用行动表达我对他们对这个家的热爱,我对石井温存顺从,我抢在婆婆前面收拾房间、烧饭做菜,我还去店里帮助打理货物、业务。

  不久我就怀孕了,石井和婆婆高兴得不得了,把我当“重点保护对象”,只许休息享福,不让干活受累,真成了宝贝了。我是闲不住的女子,身上没有娇滴滴的细胞,再说我也没什么妊娠反应,我也不忍心让年迈的婆婆、上班的石井操持家务,我一如既往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婆婆说,你比我们日本女人还厉害!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顺利生下儿子大雄,大雄的到来,乐坏了石井和婆婆,一口一个:谢谢你,辛苦了……

  月子是我妈妈过来帮忙的。

  三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家务事多出了很多,我尽着媳妇、妻子、妈妈的职分,努力做好这三个角色。

  石井对我很疼爱,总是说我是天下最好最美的女人,说,有了儿子,我还想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儿子四岁那年,我生下了女儿静子,静子的到来,又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多的快乐。

  我基本上属于相夫教子的全职太太,那些年,我把心思都给了家人,在我全心全意的打理下,婆婆身体健康,石井工作顺利,两个孩子也教养得学习好、身体好、品德也好,告诉你哦,我是我们那有名的“好媳妇”,当地的报纸对我做过一个版面的报道,媒体的宣传,让我成了当地的名人。说真话,我可是给中国人挣了脸!我的婆婆去温泉洗浴,只要说,我是谁谁谁的婆婆,人家居然弯腰鞠躬给她免单!

  家庭的和睦、家人的幸福是我追求的目标,但不是唯一的目标,我心里还存着一个很大的梦想呢!

  女儿的高中录取书来了,晚上,我对石井说,我嫁到日本,除了爱上你,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我想读书,在日本读大学。之前,我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放在了忙碌家务、教育孩子上,现在,孩子都大了,我提出读大学的要求,我想你是不会反对的吧?石井怔怔地看着我,好一会才说,你都四十七了,还要读大学啊?我说,要,你要理解支持我的哦!

  石井后来告诉我,他以为我考不取的,所以就同意了,没有想到,我居然超过了录取分数线,成了某大学“地域经济”专业的研究生!当地报纸就我读大学一事又做了大量的报道。

  石井没有食言,开车送我去学校报到,还为我支付了不菲的学杂费。

  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家庭妇女,重回课堂的感觉真好!

  【现在时】

  拿到博士学位的莲子,现在日中友好协会工作。小家庭和睦幸福,还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莲子不但是红人,还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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