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本儿子的话又不无道理,如今的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不是和当年小林的行为有着相似之处吗?因为极度的恨,而扮演一个自己憎恨的人,我不就成了她的同类了?这不是复仇,而是迷失。
【过去时】
●近六月份的那段时间,临近中考的儿子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在服药后仍不见效的情况下,我请了假陪儿子上医院打点滴。那天下着毛毛细雨,我把儿子安顿在医院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自己拿着方子去拿药。在经过二楼化验室门口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焦急地问医生:“不开刀不行吗?”看见一个人声音焦灼而颤抖,讲话时不时露出一颗小犬牙,我禁不住浑身一颤。
是她,就是那个抢走我丈夫的“小三”小林。这颗小犬牙当时向我张口求我放手成全他们时,就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了。不错,她是比我年轻比我漂亮,身为“小三”地位竟然能够指使我丈夫让他铁了心跟我离婚。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术,一向平稳的家庭突然之间让丈夫说出了我们“性格不合”四个字。那天我清楚记得,他们把我约到咖啡厅,丈夫阿勇一直低头不语,一旁看似哭哭啼啼其实以胜利者姿态出现的小林,说她已经没办法了,爱上了我丈夫阿勇,求我无论如何成全他们,还说什么不爱的人在一起是痛苦的。这叫怎么回事,我竟然被“小三”牵着鼻子走。我看了看一旁的阿勇,见丈夫附和着小林愿意把财产都留给我让我放手给他一条生路时,我彻底失望了。“这一对狗男女,不得好报!”我心里暗暗诅咒。
他越是急着想离,我还偏不离婚。当年与阿勇相亲时,我就犹豫过因为我比阿勇大二岁。媒人笑着说都什么年代了,女方比男方年龄大的有很多。再者说了,年龄上下浮动不超过五年,都算是年龄相仿一个时代的人。我想想也是,如今想来,年轻时差异显现不出来,人近中年了,男的开始喜欢与比他小的女人在一起了。
要说丈夫阿勇,从性格上来说,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工作勤勤恳恳,一开始对家庭也是有责任心的。自从丈夫调任去浙江任工程师后,工资涨了一倍多,还时不时有不菲的奖金。可能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吧,在外地工作期间,不知怎么搞的,阿勇认识了小林,并与她产生了感情。当时小林的丈夫游手好闲整天不务正业,家里生活全凭小林一个人苦苦支撑。年轻貌美的小林从对比中,感到了阿勇的优秀,而阿勇从小林的倾诉中,漫漫滋生出爱意。到后来,小林执意与知道真相但愿意原谅她的丈夫离婚,背水一战铁了心要跟阿勇。阿勇也没想到小林会脑子一根筋,如此痴情,为了给她一个交代,或许是夫妻相处时间太长需要新鲜爱情滋润,阿勇背着我与小林租房同居。但即便这样小林还是不能满足,她整日以泪洗面说需要一个完整的阿勇。万般无奈下,阿勇只好向我摊牌,说他爱她,为了给她一个名分,愿意净身出户。
要不是亲耳听见,我真不敢相信一个近中年的男人,嘴里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我无言以对。哼,有了新欢想离婚,没那么容易,犯错在他们,打死我都不离。但是到了后来,我还是妥协了,因为我看到阿勇每天都呆在小林那里陪伴着她,而对我不闻不问,几乎到了冷若冰霜的程度。眼看着阿勇的心回不到家里,我想想还是算了,守着个躯壳又有何用?离就离吧,缺了阿勇我又不是不能活下去。
●就这样,儿子、房子、车子、存款统统归我,阿勇一分钱都不带走。唉,人到中年,丢了丈夫,怎么能让我心平气顺地接受?我心里不停地诅咒,你们早晚会遭报应的。
看着小林远去的背影,我回过神来,很想知道小林生了什么病。在陪儿子打点滴的空闲时间,我脑海里搜索着亲朋好友谁在这家医院工作。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同学聚会时,一个不太联系的同学就在这家医院的妇科做护士。回到家后,我迫不及待打电话给她,一阵久别重逢的客套过后,我试探性地问那个叫小林的查出什么病呀?同学反问小林是你什么人呢?我骗她说一个亲戚,想让我帮忙打听一下病情。同学全盘告诉我,听说小林的子宫肌瘤不太好,有癌变的迹象,必须整个切除。之所以对小林印象那么深,是感觉到这么一个漂亮又时尚的女子,患了这种病挺让人惋惜的。
我承认,听到同学的话,我的心里流过一阵快意,真是老天有眼啊!我突然变得八卦起来,像个无事生非的女人,到处打听小林的状况,询问小区里的婆婆妈妈,像这种病手术后会不会就不是女人了?
由于离婚时前夫是那么“客气”,把财产都留给我,所以为了儿子我们联系时,从来不怒目仇视。现如今,我主动与前夫联系的次数在增多,也怂恿儿子多往父亲家跑,回来我便会不停地问儿子那边的情况。
一个月后,儿子告诉我,阿姨手术后刀口出了点问题,又住进了医院。我突然之间冒出想去看看她的想法。当初小林不顾一切主找我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如今一报还一报,我倒要看看小林当年的嚣张劲。
我虚伪地替小林惋惜,鼓动着婆婆一起去看小林。早就反对儿子离婚的婆婆怨声不断:“小林有什么好,根本不懂得尊重长辈,结婚后说是要生养一个的,结果出了意外流产了。这种女人,中看不中用。”我应声附和:“不要这样说,小林这样的女人,是吃喝玩乐型女人,有福气,不像我,是个劳碌的苦命,还没人心疼。”两个女人背后说着小林的坏话,心中的愤怒也消退了不少。
小林再次出院住到家里后,我与婆婆买了一些补品去看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以前从不愿踏进他们家半步的我,竟然非常想见到小林。
病中的小林头发凌乱,面庞浮肿,没有化妆的脸其实很平庸。小林说不知怎么搞的,手术这么长时间了,腹部还是隐隐发痛。而阿勇正在为小林煲鸡汤,见到我的一刹那,我发现阿勇的眼睛一亮,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时间比以前要长。也难怪,为了这次上门,我精心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你年轻,调养几日身体就没问题了。”众人在场时,我体面地劝慰。等阿勇离开,我凑到小林跟前轻声讥讽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总有年老生病的时候。”小林脸上显过一阵尴尬。可能觉得这样还不解恨,我又阴阳怪气地安慰小林:“不是说要给阿勇生个孩子吗?这下可好,愿望实现不了了。”
我看到小林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依然是脸红一阵白一阵。得意的我起身告别,阿勇用目光极力挽留我,我以胜利者姿态微笑着对阿勇说不用了,你好好照顾小林吧。
●回到家后,我把事情经过眉飞色舞地向儿子述说了一番。不想十六岁的儿子冷冷地看着我,对我说:“妈妈,你很过分,你是不是没有忘记爸爸?”
我一时无语。我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小林吗?其实不然,从内心深处,我依然没有抹去阿勇的影子,不可否认,这个伤我如此深的男人,曾经带给我许多欢乐许多温暖。
“你们都已经离婚了,没必要再去过问爸爸与小林阿姨之间生活是否幸福。一个忘不掉过去的人,怎么可能重新开始。妈妈,你应该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离婚不可怕,我会照顾你的。”
儿子句句话点到我的心坎上。我坐在沙发上思如泉涌。记得刚离婚的那阵,我背着儿子躲在卫生间里不知哭过多少回。风雨交加的夜晚,害怕的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坚强的依靠。而在我最为痛苦的时候,想到阿勇与小林的相亲相爱,我心如刀割。之所以失去常态对小林冷嘲热讽,完全是痛苦心情的宣泄。夺去我丈夫的小林理解过我的苦楚吗?如今遭到报应,全是她活该。可回过头来想想,儿子的话又不无道理,如今的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不是和当年小林的行为有着相似之处吗?因为极度的恨,而扮演一个自己憎恨的人,我不就成了她的同类了?这不是复仇,而是迷失。
我呆呆地看着懂事的儿子,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我感到自己阴毒、狭隘、小气。小林都病成这样了,何必在她的伤口上洒盐呢?而更让我感到可怕的是,我把自己的幸福感,全部放在阿勇一家的不幸之上。
我重新收拾自己,把阿勇与小林彻底从我心中抹掉,调整心态去结交朋友,也乐意别人给我张罗对象。再次择偶,虽多了一份谨慎,但更多的是一份理解。男人也各有各的优缺点,不能太过挑剔。几经比较后,我与一位丧偶的教师颇有缘分。一来二往的接触,我发现他值得依托终身。
这回轮到阿勇无事生非了。他以关心儿子为名,多次上门来向我打听虚实。后来干脆劝说叫我别谈了,说他打听过了,对方长相一般,家境一般,还带着儿子,今后肯定会有矛盾的。要找也要找个条件好一点的。
我笑了,与阿勇相比,那位教师可能在长相、收入等方面会逊色,但他为人踏实,让我有安全感,与他相处时间长了,能品尝到天伦之乐。至于孩子,我想我会用自己的通情达理赢得孩子们的信任。
再后来,婆婆出面游说,告诉我说阿勇对离婚很是后悔。有一次喝醉酒后一再告诫朋友,千万别离婚,离婚很痛苦。时间长了,女人都一样。以前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如今与小林两人大眼瞪小眼,生活总缺少点什么,感觉很孤单。“不如让阿勇离婚后你们复合吧,毕竟你们有共同的孩子。”婆婆试探性地问。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晚上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不错,我是留恋与阿勇相处的日子,毕竟从年轻一路打拼过来,经历了无数的辛酸与喜悦。儿子四五岁大时,一家三口有着道不尽的甜蜜,我们常学着儿子奶声奶气的童言无忌开怀畅笑。只可惜到后来阿勇没能抵御岁月的平淡,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狠心抛弃我。伤我心如此深的男人,已经把我的爱彻底消磨殆尽了。
●之后有一天,阿勇打电话给我,说有事要与我商量,晚上安排在一家咖啡厅吃顿饭,最好带上儿子。放下电话,我仔细考虑一番后,没有带儿子,而是通知了准备谈婚论嫁的教师,我想既然与那教师确定了关系,就不能背着他做出一些让他怀疑的事,必须大大方方让他知道我的行踪。
阿勇见到我们俩人同时出现时,显得颇为尴尬。新男友挺知趣的,除了场面寒暄以外,不会多说一句话,甚至想离开一会让我们谈事情。因我的制止而未成。阿勇说也没什么事,主要是为了儿子的补课,他说有一位朋友是教外语的,听说儿子外语成绩不理想,所以与我商量看假期里抽空要不要补习一下?
我一眼看出了阿勇是没话找话。这件事早在电话里讲过多遍了,今天这个场合阿勇纯粹是在敷衍。一向温顺的我,第一次在阿勇面前,以教育者的姿态批评阿勇:“我承认,离婚对我的打击很大,但许多事情不能回头。小林现在更需要得到家人的照顾与关心。相爱需要激情需要浪漫,但更多的是需要一份责任。”在吐露这番话时,我俨然像一位通情达理心胸豁达的知识女性。最后我告诉阿勇,我爱上了新男友,虽然他不优秀,但他让我有安全感。实在没有办法了,请阿勇不要设置阻碍,成全我们吧!
这话听起来似曾相识,阿勇表情极为尴尬,草草买单后离开了咖啡厅。后来听别人说,他与小林常为生活琐事吵闹,甚至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主要原因是小林脾气变得日益骄横,而阿勇不把工资卡交给小林,怕阿勇将钱留给儿子将来出国费用,整日猜忌疑心不断的小林忍不住与阿勇口舌争辩。受不了小林的唠叨,阿勇干脆租房另过,不愿踏进家门半步。
学舌的人有模有样津津乐道,而我听过只当没听见。别人有别人的生活,幸福不幸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管他们生活是否如意,我重视的是自己心中快乐的阳光。曾经的放手虽然很痛,但输了婚姻,不一定就输了幸福。既然与原配无缘相守到老,那么不如抛开一切的不快乐,好聚好散,给彼此一个空间,去寻找各自的所爱。我是真诚希望阿勇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现在时】
小丹再婚了。而小林与阿勇为了钱款问题,吵到法院正在闹离婚。调解人员进行协调过程中,阿勇坚持要把钱留给儿子,因为儿子学业优秀,准备送他出国深造。而小林哭哭啼啼骂阿勇是个白眼狼,当初狠得下心抛弃结发妻子,说明他视婚姻如儿戏,她算嫁错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