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

　　倾诉与聆听，城市人的情感故事。

　　请勿对号入座。

　　插图：施植民

　　组合ＩＩ 

　　我记忆中的初恋故事

　　到了柳叶家后，我才意识到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过去时】

　　●我和柳叶都是湖北人，所不同的是我是乡下考进城市的“凤凰男”，而柳叶是省会武汉一位国企老总的千金。我们同在上海一所大学读书，但我比她要高两届。之所以能结识，是因为柳叶大一下学期开学时，我们碰巧同乘一辆火车去上海。下了火车，柳叶喊我学兄让我帮她提大包、小包的行李，一直送到大学女生宿舍。柳叶之所以能如此确定我这个陌路人是她同一座大学的学兄，是因为她看过我在学校参加过的演讲比赛，说是印象深刻。校友加老乡，算是认识了。

　　我和柳叶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在1998年那个高温多雨又洪水泛滥的暑假。我其实已经毕业，走上工作岗位，而柳叶还有一年大学要上，柳叶读的是三年制大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1998年的暑假即将结束。柳叶要重返校园，而我也接到派遣证和报到证，到武汉某局见习上班了。暑假里，我们几乎天天呆在一起，经常是逛马路到深更半夜。有走不完的路，也有说不完的话。

　　我曾问过柳叶她什么时候决定要和我牵手。柳叶大方地说，就是见到我在校园演讲的那次。我说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啊，她说她那时候有种感觉，站在演讲台上那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青年才俊，将来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柳叶反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决定和她在一起的。我仰望星空，故作严肃地告诉她：“在还不认识你的时候，我脑海里就出现过你的样子，上天早就将你交给了我，在校园里见到你之后，我终于笑了，因为梦中折磨我的那个柳叶姗姗来迟了……” 

　　柳叶笑我耍贫嘴的功夫有待提高，说我啰里啰嗦了半天，还不如贾宝玉一句话“这个妹妹我先前见过的”来的简练，又讨女孩子欢心。

　　●我和柳叶的感情就是很自然发展的那种，双方算是彼此的初恋。没有太多的语言渲染，从认识到结婚，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三个字，但是我们彼此心里却很清楚，我爱她，她也同样爱我。

　　柳叶是个很细心的女孩，见我老是把钱胡乱地塞在衣兜里，马上到百货大楼帮我买了一个“梦特娇”的钱包，选的是最贵的那种。我不好意思地告诉柳叶我口袋里的钱加在一起还买不来这么贵的包包。柳叶笑弯了腰，很认真地对我说：“男人要有品位嘛，以后包包里装的都是银行卡，你会赚到可以买下整个百货大楼里所有包包的钱。”

　　因为工作的关系，单位分了一间单身宿舍给我，在一家公寓的405室。我没敢告诉柳叶那可能是个凶宅，因为小时我曾看过一部露天电影的名字叫《405谋杀案》，国产黑白片，很惊险的那种，所以才有这方面的联想。

　　柳叶可能没看过《405谋杀案》，所以她觉着很好，说太高了上楼费劲，最下面几层又不卫生，四楼、五楼正好。柳叶经常会悄悄地跑上来，因为楼下有个大爷守着门，不让女孩子上楼。单身汉嘛，喜欢睡懒觉，所以如果不上班我就一直要睡到吃中饭才可能起床。柳叶却不愿纵容我，大清早的便会把门敲响，催我赶快起床，然后给我送来热气腾腾的早点和牛奶，逼着我当她面吃掉。

　　我的405房间，作为我的单身宿舍经常是乱哄哄的。特别爱干净的柳叶每次来都得忙乎半天，帮我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把地扫得干干净净。柳叶还拉着我到花卉市场买了几盆花，把我的阳台塞得满瞒的，整个宿舍显得春意盎然。

　　看到我的枕头还是原来在学校托运过来的那个，她马上跑到百货大楼花了200块钱买来一个大大的枕头。头靠在上面确实非常的舒服，也解决了我经常因为戴眼镜而头昏的毛病。做完这一切，柳叶通常显得很有成就感，用她的话说她在改造我。正是受柳叶的潜移默化，我逐渐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

　　在柳叶即将回学校上学之前，我领到了第一个月的见习工资666元，很吉利的一个数字。可别见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工资普遍不是很高，工薪族月薪普遍在千元以下。因为我刚上班，还处于见习期，所以工资更低。

　　领到钱的时候我马上拉着柳叶打的到了有名的汉正街，我在计划着怎么花这笔钱。柳叶也很高兴特别向我建议，也可以说是下着命令，让我给父亲买了条烟，随后拉着我到百货大楼帮我母亲挑选了一条裙子。后来母亲提起这事，就夸柳叶真是个心细懂事的孩子。我心里美滋滋的，表扬柳叶比表扬我更让我开心。

　　帮父母买完东西后，还剩下近400块钱，我帮柳叶也买了条漂亮的裙子，给我自己买了件打折的衬衣，两个人又乐颠颠地跑到一家特色小吃店里，叫上一大盘鸭脖子，美美地搓了一顿。回家的时候我口袋里只剩下几个硬币了。

　　第一个月的工资在我手上只停留了几个小时又转到了别人的口袋。我笑着对柳叶说：“没钱了，咱们走路回家吧”。柳叶善解人意地说她最喜欢走路了，就是我不说她也要拉我一起走路回去。饭后百步走，可以活到九十九呢。

　　●过了几天，柳叶重返校园，我到站台上去送她。这次柳叶没有像以前让她妈妈开车送她到车站。用柳叶的话说有我就够了。我把柳叶安顿好后，叮嘱她路上小心，然后我特地和认识的女列车员打了招呼，让她到终点站后帮忙把行李一起带出车站，再帮忙叫一辆去学校的出租车。柳叶就像是个听话的孩子，一切都听从我的安排。

　　从柳叶去学校后，我们的联系就只能靠长长的电话线诉衷情，通常都是我打到学校，然后由看校门的老师傅叫她。学校看门的那位老师傅和我非常熟。在学校的时候我经常陪这位门房师傅聊天，听他谈自己抗美援朝的战斗故事，所以私交甚好。没想到我的这位忘年交还能为我的婚恋大事发挥余热。

　　柳叶打电话找我则有点困难，因为我宿舍没有电话，所以每次我打电话过去她都得“唠叨”半天。我说我去买个拷机吧，以后你就可以很方便的叫到我了。柳叶表示非常支持，同时又幸灾乐祸道：“你的拷机会被我打爆的，我会像催命鬼一样天天催你。”

　　就这样，第二个月的工资加奖金共1000元我又花在买拷机上了。那段时间每个月都在盼望发工资的十八号，这个日子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得到特赦令一样让人高兴，但是转转手，工资马上就没有了，典型的“月光族”。

　　日子虽然很清贫，但我却很满足。其实钱的多少对一个人的幸福感来说并非唯一衡量标准。家财万贯未必一定快乐，钱少未必就痛不欲生。如果我们能跨过物质转化而直接得到精神上的快乐，那又何必羡慕人家的香车美女，别墅高楼呢？这也是我和柳叶经常讨论的问题，在这方面，我和柳叶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转眼间到了1998年的国庆长假，单位很人性化地让我们新分来的职员回家休息。我想正好利用这几天去上海的母校故地重游看看老师，最重要的应该是看看柳叶。不等我动身回上海母校看柳叶，她已在电话里咋呼道她放假回武汉看我。国庆节的早上，我带着早点准时到站台上接柳叶，我知道她一定饿了。

　　●从上海开来的列车准时到达武汉站，我已经看见柳叶了。风尘仆仆的柳叶背着包，在急切地寻找我的身影。和柳叶同行的还有几个校友，有些是我认识的师妹师弟。其中一个男孩子很殷勤地要帮她提包，柳叶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把他推开，然后毫不理会地继续用目光在站台人群里搜寻着。

　　我叫了一声柳叶，她终于看见我，并朝我跑过来。校友们也围过来，柳叶挽着我的胳膊，很自豪地向同学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其中几个认识我的校友都很客气地和我打起了招呼。我看见刚才那个献殷勤的男孩子一直失落地低着头，后来悄悄地随着人流消失了。

　　柳叶回来的第二天，我们本来说好去武当山游玩的，没想到老家的堂兄突然打我拷机。回电后才知道一向很疼我的大伯去世了。我如实告诉柳叶武当山去不成了，我得回去奔丧。柳叶很通情达理地道：“回去看看吧，万事孝为先，我们以后再去武当山。”那一刻我既愧疚，又满怀感激，许诺日后一定再陪她去武当山。匆忙去车站买了车票并马上回老家去看了大伯最后一眼。

　　假日最后一天，柳叶恋恋不舍地要回学校了，我送她上了火车。柳叶告诉我学校可能会组织她们去福州实习，彼此距离更远了。我真的舍不得却装作很高兴，安慰柳叶说那好呀，正好可以去看看美丽的福州城和厦门彭湖岛，有福气的话还可以看到台湾的金门，这叫距离产生美。

　　●寒假到了，柳叶提前回到了武汉。那天我正好到外地出差去了，所以没有去接柳叶。大冷天的没有见到我去“迎驾”，料想柳叶肯定有点不高兴，我在电话里和她解释了半天。柳叶一如既往地通情达理，没有过多的责怪，还叮嘱我天冷在外面多加小心，注意保暖安全之类的话。等我回到武汉的时候，柳叶却已经在站台上等我了。

　　回到405宿舍，柳叶激动地告诉她已经留在武汉实习了，过完春节便去局里报到。看柳叶那高兴劲，我也不禁被她感染了，于是把电脑里的音乐打开，两人在宿舍里跳起了轻快的拉手舞。柳叶，就是我眼里的黄蓉。她的单纯快乐，让我不敢给她一点点伤害。

　　柳叶回来的第三天早上，正好是周六。柳叶过来约我冒雪到黄鹤楼去转了一圈，饱览江城多年未见的雪景，说是弥补国庆未去武当山的遗憾。回到405宿舍洗漱完毕，柳叶突然对我说：“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妈说要见见你。”

　　说实话，我平生有三怕：一怕求人帮忙，二怕进医院，第三就是怕见家长了。柳叶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说：“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你一大男人怕什么呀，再说，见父母迟早的事情，不管他们什么态度，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

　　初次见柳叶的父母我特地换上一身新衣服，拿出参加面试的精气神来。我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对柳叶说：“要是你父母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柳叶信心十足地说：“要是他们不同意，我和你私奔”。“那你父母要告我拐卖少女了。”我打趣柳叶，心里却是暖暖的。虽然我并不知道相亲结果到底如何，但为了柳叶这句话，就是闯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到了柳叶家后，我才意识到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我提了个水果礼篮，拉着柳叶敲响了她家的门。开门的是柳叶的爸爸。柳叶妈妈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午饭，看到我们很热情地招呼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削水果，其实感觉挺温馨的。

　　我和柳叶相视一笑。看得出，柳叶父母没有把我当外人，更没有轻视我是个乡下考进城的“凤凰男”。当柳叶妈妈说“你两孩子”如何如何的时候，我觉得有种母爱的亲情温暖全身，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柳叶说她妈妈很少在家吃饭，作为国企老总，应酬比较多，大多数时间都在酒店用餐，这也是工作需要。今天特地留在家里为我们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应该说柳妈妈烧的菜还真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螃蟹，吃后口齿留香。席间，柳叶的妈妈不停地为我夹菜，从不喝酒的柳爸爸也拿出一瓶红酒，让我陪他喝了几杯。

　　●事后，我问柳叶她父母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我呀？柳叶说她爸妈早就知道我们在谈恋爱了，看过我们在学校的集体合影。有一次，我送柳叶回家的时候，她妈妈正好在楼下的小车里看到过我。柳叶是知道的，她故意没有告诉我，其实她父母早就认可我了。难怪对我没有陌生的感觉，原来如此。

　　见过柳叶的父母后，我和柳叶的恋爱也从地下转入公开而驶入正轨。柳叶的父母也经常叫我去他们家吃饭，省得我在单身宿舍自己瞎忙乎，还吃得不好。那段时间下班后，我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在陪着柳叶。

　　过春节的时候我带柳叶回家见了我的父母，柳叶很是很乖巧的女孩子。她的言谈举止，她的热情大方一下子征服了我们全家大大小小，也让我生我养我的小山村轰动了，连小孩子都很喜欢她。我的爸妈对柳叶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非常满意，也极尽疼爱。

　　老爸拉我到旁边悄悄对我说：“你可不准辜负了柳叶啊，这女孩子又聪明又乖巧，人见人爱，能找她做媳妇是咱们家的福气啊。”我点着头对爸爸作出了保证：我会爱柳叶一生的！

　　彼此见过双方的父母，我们算是平稳进入热恋期，并最终于千禧之年步入婚姻殿堂。能如此顺利修成正果，一是我们真心相爱，还有就是柳叶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陪伴我的天使，我岂能错过。

　　【现在时】

　　石磊和柳叶婚后生活幸福美满。在新世纪里，他们双双辞职下海经商，生意越做越大，全国很多城市都有他们的连锁店。2010年，他们把公司总部迁到了他们读大学的城市上海，和上海这颗东方明珠共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