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
倾诉与聆听,城市人的情感故事。
请勿对号入座。
组合Ⅰ 王志强 摄
♨ 我难忘的一场情感经历
李芳不爱学习,婆婆妈妈的,到了更年期,脾气大的,我真受不了!
●日子真像是长了翅膀,是飞着过去的,下个月我就整七十了,古来稀了哈!再怎么长寿,我也不可能再有一个七十了!我这不是惆怅,也不是遗憾,人生啊,都是由甜酸苦辣咸组成的,经历过了,各种味道都品尝过了,也就不算妄来世间走一回啦!
呵呵!我现在还上着班呢,我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工,好多单位都抢着要我呢!我挑了家待遇好、效益好的建筑监理公司,做总监理。都这个年龄了,我还全国各地跑呢!我这人乐观,身体健康着呢!
跟你说说我的甜酸苦辣咸的故事吧!
我祖籍是山东聊城阳谷的,知道阳谷吗?那可是伏羲的故乡哦!阳谷出了好多名人呢!我们那自古以来就尊师重教,但凡家里有点闲粮闲钱的,首先想到的就是送孩子读书。据我爷爷说,我家祖上几代都是读书人,家谱上都有记载,先辈中有教书的,当官的,最多的是中医,老张家的医术医德在方圆百公里内都是有名的。我爷爷也是中医,他读了几大摞的中医书籍,又跟着我太爷爷看了几百例病人,太爷爷说,你吃的是救人命的饭,一点马虎不得、怠慢不得,诊断要准,下药要准,无论穷人富人,只治病,不可偏待。遇到拿不出钱的病人,不可推之门外,宁愿失银子,也要救人命,这是积德的善事,也是我们老张家的规矩。
几代人的努力,让我们老张家有了五十多亩的好地,一个很气派的大院,房屋结实宽敞,里面的家具都是好硬木好木匠做的。我爷爷是很聪明的人,三十多岁的时候,感觉手头宽裕,还能利用这些闲钱干些其他的事,那会农村盖房都用木头大梁、木头门窗,我爷爷感觉这是个好买卖,他买了一座人家废弃的大院,又买来工具、木材,招了几个师傅,开了个木材加工场,爷爷算是张家第一个经商的哦!
爷爷口碑好,周围盖房子的人家都爱上他们家买门窗,生意很好,爷爷有钱心里也有穷人,加工场要招人了,他专挑那些有劳动力但是没有土地的雇农,等于给了人家一个旱涝保收的饭碗。到了年关了,爷爷让家里人给村里最穷的人家送去白面、猪肉和几块大洋,说,过年了,不能只顾自己吃喝,不管别人饿肚子。
县城的地下党找到爷爷,告诉他,共产党是老百姓的大救星,现在艰苦奋斗就是为了建设一个新中国,他们要爷爷出钱支援共产党的事业,爷爷相信啊!每次来都给几百大洋呢!
我是1943年出生的,家中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到1948年的时候,我爷爷看出了将来的江山属于共产党的。爷爷是聪明人啊,那一年,爷爷把加工场卖了,对五个儿子说,我们分家各人过各人的吧!还说,你们要想好将来的出路,自食其力,做好过普通人生活的思想准备。
解放后划成分了,因为土地散在各家,工场也卖了,加上以前和我爷爷联系的那个地下党高升了,做了聊城的县委书记,他说我爷爷对革命有贡献,所以,爷爷和他的五个儿子都划了个中农的成分。
●爷爷很重视第三代的教育,我是长孙,爷爷是我最早的启蒙老师,我四岁的时候,爷爷就让我背《千字文》、《三字经》,稍大一点了,背《了凡四训》、《弟子规》什么的,还要写毛笔字。我是六岁入学的,因为之前受过爷爷的教育,所以我的学习习惯、学习成绩都很好,而且和其他同龄人相比,我又显得很有家教,文明礼貌啊!学校的老师都很喜欢我,二年级的时候,根据我的学习情况,学校让我跳了一级,到了四年级,我的学习成绩还是班级数一数二的,我记得教导主任李老师对我说的那句话:“你将来是考北大、清华的料!”
小学毕业,我以学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取县里最好的初中,这个时候,我家已经显出穷困了。我的三叔得了肺气肿,不能下地干活,还要吃药打针,他们家四个孩子呢,山东人仁义,讲究个亲情,三叔的病拖累了一个家族,几个兄弟都慷慨解囊,我爷爷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农民收入低啊,那时的工人日子好过,爷爷就四处写信托人,说了自己家的窘境,让人家给他的几个儿子介绍当工人。人家念着爷爷的好,把我父亲和四叔介绍去了大庆油田。
父亲从临时工干起,因为有文化,字也写得好,几年后转为正式工,调入财务科工作,算是干部编制了。爷爷拿着父亲的信教育我们这些孩子:“国家在任何时候需要的都是有文化的人,你们一定要好好念书。”
三叔的病拖了四年,最后病死在家中。爷爷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说,老三没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就得由张家帮衬着生活,四个孩子不能因为没有爹了中断读书,你们哥几个得把他们当自己家的孩子。
我爹是老大,长兄如父,担当的更多一些,本来爷爷奶奶就归我们家赡养,现在又多了三叔家的孩子,负担不是一般的重哦!
我娘人善心眼好,换做现在的女人,背这么重的包袱,早就吵翻天了!你说是吧?呵呵!传统女性好啊,有美德。
我娘勤劳会持家,白天下地干活挣工分,还要洗衣做饭,晚上也不闲着,点着煤油灯纺纱织布,真难为她了。
1960年,我考取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我们整个中学一共录取了五个,我是分数最高的。学校有两个重点班,一个文科班,一个理科班,都是来自各个初级中学的尖子。
我是住读的,学校离我家四十多里路呢!那时的学生宿舍和现在根本无法比,条件很差很差,但是同学之间的关系很好很好,那年头人都单纯向上呢!我们寝室八个人,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你相信老天报应吗?我相信,我也经历了。那年大炼钢铁,农民们都响应号召天天忙着“赶英超美”呢,而那年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得特别好,要是农民忙活在田间,那可是一个丰收年啊!可上面脑子发热啊,愣是让农民造小高炉,不让熄火,炼钢炼铁,闹腾的事啊!眼看成熟的麦子、地瓜什么的生生烂在了地里!第二年,报应来了!地不肯好好养庄稼了,一亩地连一百斤的麦子都打不出来了啊!我爷爷说,活了六十多年了,还没遇到这么差的年景。
●饿肚子的艰难日子开始了!
学校每天只供应两顿饭,主食是粗粮,而且量少,菜就是炖白菜,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啊,把我们给饿的,个个都猴瘦猴瘦的。
我一个月回家一次,没钱坐车,来回八十多里的路都是靠脚走的,我对“又累又饿”是深有体会的。
家穷遇灾年,最为难、最苦的是我娘了。家里那点细粮,最为宝贵了,那是给我爷爷奶奶吃的,不多的粗粮,要保证全家人吃到来年,可怜我娘,饿着肚子爬山挖野菜、揭榆树皮,半菜半粮的做成团子,算是家里的主食了。因为饥饿,村里已经开始死人,我娘说,老张家一个也不能死!先保老人再保孩子,我娘是吃得最少干得最多的,三年的天灾人祸,我一家老少都挺过来了,没饿死一个人。我爷爷说我娘是老张家的功臣。
我回到家,说起在学校难熬的饥饿,我娘总是那句话:再苦再难都会过去。这是一种信念和意志啊!我很感谢老天让我有这样伟大的母亲。
每次返校,我娘都会给我带五个菜团子,这是家里能够拿出来的最好最宝贵的吃食了。那个年代的人,虽然贫穷,但懂得相互关心、团结友爱,我是团支部书记,感觉更应该做得比其他人好,带去的菜团子,我舍不得自己吃,看到班上谁饿得厉害了,就掰半个“雪中送炭”,几十年过去了,那些吃过我菜团子的同学们见到我都会想起当年哪一幕……
高考了,在老师的建议下,我第一、第二志愿都填了同济大学。
我是我们村第一个考进大学的,家里人和乡邻们都为我高兴为我自豪。顺便说一句,我两个妹妹后来也都考进了大学。
像我这样读书好,但是家境贫困的学生,能够顺利读完大学,我是很感谢共产党的。那个时候,对贫困生的关心和帮助真是暖人心啊!学杂费全免不说,一个月还发十四元的饭卡,三元的零花钱。我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十四元的伙食费吃得很不错了,我记得清楚,一块大排骨加两勺青菜,才0.15元,一个肉包子0.05元,饭卡吃一次划一次,到了月底若卡里有剩余的钱,食堂还退给你,多好啊!我买书什么的也不愁了,那会我感觉自己很幸福,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要好好读书,将来报答党和人民对自己的关心。
1966年,“文革”来了,我们年轻啊,而且都热爱崇拜毛主席,对这场运动没有丝毫怀疑和犹豫,写大字报、开批斗大会,轰轰烈烈、如火如荼。我是学生干部,也写了很多大字报,我只在理论上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对同学们殴打老师的行为很反感,我曾经说过,要文斗不要武斗,立刻招来唇枪舌剑的围攻。
我没有打人,所以我问心无愧啊!同济百年校庆,班上那些当年打过老师的同学,没脸过来见老师,我是班长啊,就一个个电话过去,说,乘着校庆,乘着老师还健在,登门道歉,求得原谅,这样你自己心安,老师也气顺了,这个一定要做。最后,只有两个“顽固分子”没有来。
大学毕业,按照当时的规定,我们都被分配去了军垦农场,以干部的身份接受两年的农场劳动和教育。呵呵!这个时候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知识越多越反动嘛。
两年一过,我被分配去了建材部所属的江苏水泥厂,在那做技术员。
这个时候,我奶奶已经去世了,家里依旧贫困,我是长子,有养家的责任,每个月我都往家里寄三十元钱,我没有想到,这些钱我娘大部分都藏在了地窖里,我结婚的时候,她给我1000元,说:“这是你的,还是用在你身上吧!”我抱着娘呜咽不止……
回头说说我的婚姻。
●我二十八岁那年,车间工友给我介绍了在纺织厂工作的李芳,李芳和我同年,那个时候二十八岁算是老姑娘了,她长相很一般,我两一见面,她就相中我了,她说她喜欢念过大学的人,她自己是半工半读,相当于现在的技校生吧,她很主动,这之前我也看过几个对象,但都处不长,女的嫌我家在农村负担重嘛。说心里话,我对李芳的外貌失望,男的都喜欢好看的对象嘛,可是我心里嘀咕啊,漂亮的姑娘怎么会看上我呢?实际点吧,李芳是工人,还是车间的团支部书记,呵呵,不错啦!这么着我们就恋爱上了,大家年龄都大了,不敢浪费时间,我们就朝结婚那个方向努力,半年后就打了结婚证明。
我的大女儿是1974年生的,两年后又添了个儿子。算是儿女双全了,那年我爷爷病重,我和妻子拖儿带女的回到山东,好歹让爷爷看到了他的重孙子重孙女。那年,爷爷94岁。
李芳文化程度低,但是很强势,年轻的时候我都让着她,其实我心里也很憋屈的。
文革结束,知识分子吃香了,像我这样重点大学毕业出来的,算是社会的宝贵财富了,我从一般技术员到工程师、高级工程师,从技术科科长到分管技术设备的副厂长,走得顺顺溜溜。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大幅度的提高了。
李芳不爱学习,婆婆妈妈的,到了更年期,脾气大的,我真受不了!我在单位别人都对我很尊敬很客气,到了家她对我是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惯,动不动就对我吼叫,像个泼妇,我很反感啊,我不会吵架,也不想吵架,为了避开冲突,我尽量减少呆在家里的时间,满以为她更年期过了会好一点。谁想到,她脑子把我想歪了,感觉我这样是嫌弃她了,外面一定有女人了,你说烦不烦、厌不厌啊?我说我是呆办公室看书了。有次晚上她就冲到厂里找我来了,门卫问她,你是谁?来厂找谁?她就大大咧咧地说我是张厂长的老婆,人家怎么敢阻拦?她就直冲我办公室,见就我一人,还来这么一句:“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要是有人陪着你玩,还说得过去,一个人呆着有什么劲?回家去!”
她根本不理解我的感受!
我们不在一个层面上,差距太大,诶,都怨“文革”,让我搭错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