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兰

　　我从未看见父母戴口罩，他们认为口罩只有医生才用得着。2020年过春节，一夜之间，口罩成了稀缺物，出门了，人人都戴这口罩，也从那一刻起，我父母戴起了口罩。

　　口罩稀缺那会儿，就是武汉封城的时候。那时候医护人员的口罩都不够用，更不用其他人了。我所在的医院，上班的人每天发一个口罩，拿到口罩必须签名。我拿到口罩后，每天往口罩里塞一块纱布，纱布可以每天换一块，口罩就可以不换，连续戴上两天就能节省出一个。积了十来只后，我特地给父母送去了十个。一个月后，我从网上买了口罩再送过去，发现原先送去的十个口罩还有四个。

　　没有口罩的日子发愁，有了口罩后也愁。原先我教他们怎么正确戴口罩，他们还照着做，后来母亲向我告状，说父亲戴了等于白戴。原来我父亲有心血管病，戴上口罩，呼吸急促，憋得慌。出门时戴得好好的，不一会儿鼻子就露在外面，偷偷地喘气。没有人的地方还行，人多的地方就不安全，于是，我回了趟老家。

　　那天，和父母一起吃晚饭，我找出自己脱了口罩的工作照片给他看，那是我在隔离点工作的时候拍的。照片上我的脸都是一道道的勒痕，脸又红又肿。父亲看了半天竟然没有认出我。我对父亲说：“爸，看看我们戴口罩，口罩上端那个鼻子扣必须狠狠地扣紧，一点都不能漏气，再戴上防护镜，几个小时下来，眼眶下的勒痕就变这样了，有的人还出水泡呢！”父亲有点心疼，轻轻问：“怎么这么多讲究啊？”我说：“是啊，戴口罩的作用就是不让鼻子和嘴巴呼吸到外面的病毒！你看你，在菜场买菜，这么多人，万一哪个人有病毒，如果他戴好口罩，你也戴好口罩，那他就传不到你！”父亲不语，我接着说：“爸，小不忍，则乱大谋！”“怎么说？”“如果你把病毒带回家，就会传给妈，然后传给我，然后孙子，我们家……！”还没说完父亲急切表态：“知道了，戴口罩就要好好戴，要不然好好的家就会乱！”

　　那晚之后，父亲戴口罩比母亲还认真。可毕竟他们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总是有几次忘戴口罩。有一次坐车，忘记戴了，司机就是不让上公共汽车，父亲只好返回去拿。后来母亲想到一个办法，把一个备用口罩放在口袋里，一旦出门，掏口袋就有了。

　　事隔两年，疫情依然反反复复，然而，戴口罩已成了我父母出门的习惯。有时候在外，看到旁边的人没戴口罩，父亲会慎重地提醒道：“同志，你忘戴口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