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
最近,接连两次,在生活和工作里,随手随心随意“随脑”,知道了两条小知识。
五一假期里,儿子与他们课题组的研究生伙伴们结伴,到河南的信阳去逛了一转。回来后告诉我们,信阳这地方很古老,历史上的人物有战国时的春申君、三国时的魏延和宋代的司马光。当地的物产,最有名的是信阳毛尖这一种顶级的绿茶。儿子特别告诉我,听当地博物馆里讲解员的介绍,绿茶制作中,最为关键的第一步叫做“杀青”。
嘿,说到这里,提起了我的兴趣。杀青这两个字,以前我只知道与书有关系。《太平御览》引刘向《别录》曰:“杀青者,宜治竹作简,书之耳。新竹有汗,善朽蠹,凡作简者,皆于火上炙干之。陈、楚间谓之汗。汗者,去其汗也。吴、越曰杀,杀亦治也。”古代书册文字是刻在或写在竹简上的,新鲜的竹多水分,不用火来烤干,容易朽坏生虫。所以先要让竹简在火上“出出汗”,便于刻写和保存。这个过程即谓“杀青”。
制茶工艺里也有“杀青”一道,这倒不大熟悉。自己平日也喝茶,但不讲究,只会大杯大口地喝粗茶,于茶道的种种文化大有隔膜,也是当然。遵“不知为不知”的古训,赶紧“补课”,知道制茶里的“杀青”,亦是用炒、烘或蒸等等的方法,去掉新鲜茶树叶里与茶所不需要的活性,而保留与茶之色香味所攸关的必需的活性。从“大道理”上说,与用来刻写的竹简的制法,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此外,我还想到,电影拍摄完成,有待剪辑、制成和上映,好像也称作“杀青”。这或者也是从竹简和制茶的“杀青”那里“借用”过来的,意思上也相通。治成可用的竹简,是书稿刻写的准备功夫;茶叶的“炒青、烤青和蒸青”,也是制茶的先道准备功夫。同样,电影所有的镜头拍摄完毕,亦是到了“万事俱备”的时候,只等电影成功上映,与广大观众见面。
“杀青”之后,没过几天,又遇到了一个长知识的机会。那是去嘉定的一次采访,回到家写新闻稿,随口念出了采访内容里的一处,是启动了一个“厚朴中医”项目。夫人在旁听到了,马上接口道,厚朴是一味药。哟,这又是我的一个“缺门”。她安慰我说,她从小身体弱,中药西药接触得多,再加上先天过敏体质,用药极需谨慎,所以常常会仔细阅读药品说明书上的成分和配方。厚朴这个药名,就是这么知道的。“你身体好,吃药少,当然不知道”。
一事不知,儒者之耻。有不知,马上“补”。查阅《本草纲目》,有“厚朴”条,其中有云:“其木质朴而皮厚,味辛烈而色紫赤,故有厚朴、烈、赤诸名。”如此看来,这种厚朴树主要的药用应该是在那张厚树皮上。其“皮极鳞皱而厚”,“三月、九月、十月采皮,阴干”。所以,厚朴也称“厚皮”“重皮”。
中医药博大精深,非我辈能够窥得一斑。厚朴药用主治的内容,只能老老实实略抄李时珍老先生书中所云:“温中益气,消痰下气,疗霍乱及腹痛胀满……健脾,治反胃,霍乱转筋……杀肠中虫,明耳目,调关节,治积年冷气、腹内雷鸣虚吼、宿食不消。”大致看来,它对于脾胃方面的疾病,有很好的疗效,如有胃气胀痛、消化不良,中医用药中,可能就会让厚朴充任一点角色。当然,这些都是门外“瞎讲”,好在报纸的读者中,多的是中医的行家,他们可以根据学识甚至是行医的实践,作出正确而且充分的说明。
不找不知道,一找真不少。厚朴不止出现在医书里,古代的笔记小说里也记下了很多相关的趣闻逸事。其中有一则,是苏东坡借厚朴开的一个小玩笑。
一次,东坡与一位名字叫姜至之的同僚同坐。姜指东坡说:“你是一味药名。”东坡问其故,他说:“你不是紫苏子(紫苏子是药名)吗?”东坡当然反应灵敏,应声回道:“君亦药名,不是半夏,便是厚朴。”姜问其故,东坡说:“你如果不是半夏,不是厚朴,为何要叫姜制(至)之?”原来,中医用到半夏或者厚朴,都需要用姜汁来浸制的。哈哈,东坡太有趣了,同时也真让人佩服,棋琴书画医卜星相,无不精通,这样的全才通人,如今何处去寻找呢?
顾亭林有一书曰《日知录》,我很喜欢这个书名,更是喜欢这种“日知一事”的生活方式和兴味。长知识的机会,其实都随时随地随人随事随物地“静候”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只要随手随心随意随脑地“呼应一下”,那“日知一事”的乐趣也真是不错。如果有时间、有兴致,就与随手而来的知识“多握握手,多问候几句”;如果时间紧、有急事,那么先“打个照面”,下次再见,也没什么不可以。想在快节奏的繁忙生活中,平添一点“静趣”,这样的“日知录”,真不妨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