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

　　知堂晚期只有纸型、未及出书的《木片集》，篇目里有一文曰《希腊神话》。文章里说及人们常戴在指头上的宝石戒指，竟然是与希腊神话里有名的普罗米修斯的故事有关。这一位爱戴人类、对于人类发展极为有功的英雄，窃了天火给人类之后，大大得罪了大神宙斯。宙斯便把他紧锁在断崖上，让雕鹰啄他的肝脏，啄烂了又再复原，复原了又再啄烂，如此往复地惩罚他。后来，另一位英雄勇敢地去解救他，砍断了他的锁链。但宙斯却留下了最后的旨意，普罗米修斯从断崖得到了解放，却永远不能摆脱束缚。“从此锁链的一环带着一块石头就这样留在他的手上了。由那时候开始，为了纪念普罗米修斯，人们就在指头上带镶有宝石的指环。”

　　在希腊文化的源头上，我们目睹手指上的指环，可以联想的，既有人类得到的那么大的幸运和帮助，也有其中付出的那么大的牺牲和代价。在勇气、自由与解放之中，总有束缚、锁链和戒命的痕迹和遗留。普罗米修斯给了人类很大的恩德，又不惜承受永远受戒的命运，这样的勇力，比之其窃火的果决以及火种传递给人类的威力，让人类身受的教导与训育，是只见其大、只求其远的。人类世代用手指上的指环来纪念他，正是当然，也是应该的。

　　回看西方传统，虽然在希腊源头上结出了普罗米修斯这样勇壮的“指环故事”，而在其后长长的源流中，专向妇人有所戒命的指环意谓，也并不少见。曾经读过一部西方婚姻史，其中说道，在以前西方的古代，戒指只专门针对妇女来要求的，那意思就是戒命妇人需要守住妇道，只到很晚的近代，婚姻的礼节中，才比较正式地要求男方亦需要戴上戒指。

　　现在，无论中外，戒指都是爱情的信物，寄寓美好的愿望，希冀婚姻能够幸福。大家并不一定知道希腊源头上纪念普罗米修斯的寓意，但是追求幸福自由却也要有所牺牲和戒守，那意思多少还有点相通。爱情要有所信守，第一便要互相忠诚，取长补短，互信互谅，即便有天大的困难，也能够同心协力，“共同渡过”。这种爱情的勇力，与希腊神话中来自高加索山铁环上的勇力，正是同样地让人感佩而希望永远保存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