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
入秋至冬,岛上的雾不时有光临。看着今晚不冷不热的样子,明雾准来。
雾是一种自然季节形成的景。有人喜欢,喜欢它“月朦胧、鸟朦胧”带来的遐想,喜欢它“山朦胧、树朦胧”成就的意境;云雾缭绕,诸种梦萦。有人不喜欢,因为它给日常生活带来不便,开车上班,农民下地干活,学生上学,居民出岛办事,统统受到雾的侵扰。离岛唯一的交通工具——船,此刻亦早已停泊在雾的港湾,静默地在那,看着这白茫茫水蒸气凝成的雾态。
岛上的雾,同样的程度,它要比市区来得更浓更烈些,覆盖的范围也更大。岛上几乎一马平川,没有高大而稠密的建筑物阻挡,大地横卧在广袤的阡陌间。太阳出来,市区大雾渐然散去,而海岛仍旧在雾的弥漫笼罩之中,是不愿走,是还想留?雾岛就这样浑然天成。有人说,雾,是岛上的一大特色,是旅游产品,令人欣赏,就像伦敦是世界著名“雾都”一样;然而,雾,恰又是“碍手碍脚”一物,不讨岛上大多人所喜。曾经无数次听到因雾而耽搁人们外出办事,硬生生把这些人留在了岛上,动弹不得。我在岛上生活了几十年,对此深有感触。
那年的一天,也是一个大雾的早晨,原本,我要从崇明去市区电大上课,而一睁眼,满眼是雾,连窗外的几棵大树也看不见了,整个人就像在“云里雾里”,心想这下完了,课是上不成了,只能捧书自习。一年里,总在那段时节,不是因大风就是遇大雾而致使课程延误。此刻,心里就十分埋怨生活在这个岛上。拿文凭这几年里,我与书斗、与风斗,还要与这赶不走的大雾斗,尽管惹人烦恼,但总算熬下来了。捧着大红毕业证书,端详着,哈出几口热气,仿佛雾又来了。
前些年,妻在市区教书,每周五下午,我就出岛回家,然一遇上大雾天气,便没辙了。有一次,镇里与我一样分居两地的同事想出一招,从岛上北部去海门,再从那儿到太仓。回市区,虽兜了一大圈,但总算圆了一周一次的“鹊桥会”。想想,也正不易,谁叫咱是岛上人!有时,雾还行,不算大,对面人看得清,道旁树也能瞧见影,打电话问今天船开不开,新河码头回复等通知,我和同事便在港口苦挨。好几个小时呀,这咋过?过江汽车此时已排成长龙,乘客在候船室像无头苍蝇。有的开始找地打牌,有的三五成群聊天,有的在外一根一根地抽烟打发时间。我只是在心里祈盼能早些开航,眼睛望着码头发呆……
机关驾驶员小范是一位老驾驶员了,车开得老溜。那天,岛上又起雾了。在地头不宽的马路上,他一边给我开车,一边说眼睛看也看不清楚。我问他,这天气对新手来说是一个考验,对你这样一位农场老司机应该不是问题吧?他说,也不然。于是,他给我讲了一个他在雾中行车的故事。有天,他外出办事,因大雾视线严重受阻,车速很慢,眼睛死盯着前方,不敢有半点疏漏。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撞上了一头大牛。车一下子栽倒在路边的河中,还好,人没啥事。从河中爬起来,他顾不上牛去哪了,只埋怨道今天触霉头了。我听了,差点笑出来。看来,雾的确误事。
大雾天,农民们也不能下地干活,不少人干脆就在家里改善伙食,忙着灶口头这点事。此时,岳父母家就会操持面食,忙活一上午,端上这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馒头,一家人围坐一起,品尝这经久不衰的传统美食。家里是一团和气,外面是撩人的雾气。岳父说,三朝迷雾发西风,风吹来,天发冷,雾就散了。
与出岛相比,岛内这点“雾事”已然家常便饭,见雾多了,就习惯了。
眼下,又已进入冬季,雾也开始蹒跚着脚步踏行。不过不打紧。不是雾蜷缩着缓行,也不是雾变小了不再讨人嫌。雾还是那个雾。只是长江隧桥早已架起通途。船,已不再是离岛唯一的出行工具。没有了这阻碍,岛上人外出便不会因雾而搁浅,前景自亮堂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