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昌

　　周末回老家，傍晚未到之时，大姊妹对我说，要不采点扁豆拿回南桥去。我说好的。大姊妹说那等着。五分钟后，大姊妹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根长梢竹竿。我看看，估摸着有五米的长度，竹竿的梢头绑着一弯镰刀。大姊妹双手托着竹竿走了过来，笑着对我说，好了我们采扁豆去。

　　采扁豆用竹竿，用镰刀，有点盘古，有点滑稽，我惊讶了。

　　跟着大姊妹走，走到了菜园，走到了菜园的西南角。

　　看见了一根电线杆，顶端没有电线横穿，废弃的。有六七米高，圆形的，碗口般粗细，灰白颜色，估计是滑溜的。我一看就傻眼，扁豆的干茎像无数的虬龙，向左向右，互相依托，互相抬举，将电线杆包得严严实实，电线杆成了一根笔直的大树。夕阳之下，这大树不断地发出点状的颜色，有时青青绿绿，有时青青红红，有时青青白白。我知道：老家的扁豆，都长在电线杆上了。

　　扁豆树怎么会爬上电线杆？而且爬了四五米，不但如此，从一米起，扁豆干茎伸到哪儿，扁豆花开到哪儿，扁豆就长到哪儿。仔细看，扁豆有三种，一种是白色的扁豆，一种是青色的扁豆，还有一种是红色的，铁锈红。它们在不同的位置，向外托举着各种颜色不一，厚薄不同的扁豆。它们齐齐地向我们传递着丰收的喜讯，告诉我们，可以摘了，可以吃了。

　　我真的无法想象那些扁豆的长法。总觉得，扁豆苗儿从电线杆下面的泥地里长出来，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生命奇迹；扁豆树爬到电线杆上，是一种力量和坚强，长在这个位置还要长出扁豆来，是一种奉献。我对扁豆肃然起敬了，我哀叹，也赞赏，更佩服。大姊妹说，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说不容易。但我不知道是说电线杆不容易，还是扁豆不容易。

　　不容易的还不止这扁豆。

　　我们家菜园里每一存土地都不荒芜，即便是篱笆下面的那块地也是如此。我们家菜园很大。南北长二十米，东西十米多，南面，北面，西面都让二妹围上了篱笆，篱笆是塑料网状的模样，洞眼有拳头般大小，高低在一米半左右，从北围到西，从西围到南。整个的菜园，被篱笆围着，单调而又干冷。

　　二妹就在篱笆下面的泥土里种了丝瓜，每间隔三米播一二粒丝瓜种子。

　　丝瓜的苗儿慢慢钻出了地面，开始长出苗儿，苗儿从一片到两片，很快长大，长粗，长高。当苗儿半尺高的时候，藤蔓就与篱笆相碰了，不多时藤蔓就顺着网眼爬了上去，爬上一尺，藤蔓就向两边长开去，长成一个“Y”字形，而后慢慢向上散开去；还有的藤蔓长到篱笆的顶部后，不再向天空伸去，也向两边爬伸开来，形成一个“T”字形。仔细看，干茎都是横向铺开的，竖着的很少，与棚架下丝瓜干茎的长法完全是不一样的。

　　丝瓜藤蔓爬满的篱笆，丝瓜藤就长成了爬山虎的架势。远远望，就能看见篱笆上有一层层晃动的嫩绿，有一阵阵沁心的草香。我看了半天的丝瓜藤，丝瓜叶，心里生出许多的敬意，丝瓜是好样的，没有棚架，篱笆是棚架，顺势而为，知难而进，也可以让自己长成原来的模样。

　　丝瓜开花，丝瓜长大了，丝瓜不忘本性，爬上爬下，都是为了生长，而生长就是为了长出丝瓜，丝瓜藤蔓长在干茎上，丝瓜就挂在篱笆上，像一根根青条大长瓜，垂落在青色的瓜叶里，隐匿着自己的身体，不愠不闹，不声不响，只有当我们用手翻过丝瓜的藤蔓，才可以看到一根根鲜嫩的丝瓜，它们静静地站立着，等待着。

　　我和大姊妹摘了一篮子的丝瓜。

　　丝瓜藤立马恢复了原样，在岁月里送晚霞，迎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