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吾浩
古人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时值金秋,正是收获的季节。
我的童年是“以粮为纲、大办粮食”的年代。那时,我们温饱还没有解决,粮食于国于民是多么的重要。每年国庆节过后,公社便要物色“三秋”(秋收、秋种、秋管)现场会的点,到时在那里召开“三秋”动员大会,“三秋”工作就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
“三秋”期间,农村的小镇上,棉布店、百货店、甚至茶馆店等都关门打烊了,只有卖农具、农药、化肥的生产资料门市部还开着。
中小学也放农忙假了。真是万人空巷,全都到“三秋”第一线劳动去了。
割稻,是“三秋”的重头戏。我的家乡是产量大县,每到秋天,除了水渠、田埂,村前宅后,金黄色的稻子铺满了田野,就像一块金黄色的大地毯。世代务农的家乡父老,对农事节气有着精准的拿捏,他们有了如在胸的农谚:“白露白咪咪、秋分稻秀齐、寒露无青稻、霜降一齐倒。”就是说,到了白露的节气,水稻开始抽穗扬花,远远望去,田野里白茫茫的一片水稻花;到了秋分,稻穗已经秀齐了;到寒露水稻由青变黄,稻穗已经成熟了;到霜降节气,便开镰收割,成片成片的水稻被割倒了。
在我国古代,对农事秋收就有了详细的记述和描写。诗经《载芟》篇写道:“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强侯以。有嗿有饁,思媚其妇。”意思是上千对的人在高高低低的田里劳动,个个劲头十足,送饭的闹闹嚷嚷地来了,都是些漂亮的娘儿们。“获之桎桎,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说是收割后的谷物堆得像墙一样高,梳篦一样密,上百的谷仓都装满了,女人孩子也都休息了。诗经以简练的诗句,描写了古代秋收的壮观场景。
我的童年时代还没有收割机,主要靠体力劳动。秋收开始了,生产队要集中青壮年劳动力,浩浩荡荡开赴田头,很是壮观。那时种的都是双季稻,晚稻一般都要到十一月初才开始收割,天气已经由凉转冷。割稻的队伍天刚亮就出工了。
割稻也是个技术活。割稻的队伍从右到左一字儿排开,割得最快的排在第一。因为割稻需要阶梯式前进,如果割的慢了,就要倒退到最后,否则就会挡住后面人的前进。因此,到了田头,割稻就成了你追我赶的热烈场面,因为人人都不想拉到人家后面。割稻必须半蹲下腰,右手握镰刀,左手把水稻。割稻有个诀窍,叫“六六”方阵,就是按照插秧时的六棵水稻,把住前后两行,右手用镰刀狠狠地割两三回,然后把割下的水稻甩在右脚边,再边割边前进。如果往身后一看,割下的水稻应该是放在一条直线上,便于下一个工序捆稻,这就是割稻的技巧和水平。
秋收是一个系统工程,也是传统农耕文化一代一代的传承。那时,在割稻以后,还要捆稻、码稻、挑稻、脱粒等等。小时候,对我影响最深的是,在水稻打捆以后,有技能的农民把水稻一捆捆地堆在田岸上,他们称之为码稻,有三脚码、有四脚码的,目的是让刚割下的水稻经过太阳晒、西风吹,蒸发点水分,防止稻谷霉烂发芽,而且在挑稻时重量可以轻一点。秋高气爽之日,青壮年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拿着扁担,挂着担绳,龙腾虎跃地走向田野,开始了挑稻“大战”。一般一担稻要重一二百斤,有的还不断地吆喝比赛谁跳的多。那是新谷登场的丰收时刻,个个兴高采烈,干劲倍增。
这时,田野里一望无际,我们小伙伴们便到田里拾稻穗、翻泥鳅、挖田螺,每次出去都会有不少收获。到了晚上,在生产队仓库场地上脱粒可是个热闹的场面。小太阳灯早早地亮了起来,把场地照的如同白昼,脱粒机转的轰轰隆隆地响,那是生产队妇女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们在一边搬水稻、扒稻谷,一会儿稻谷堆得像小山一样,场地上弥漫着新谷登场的阵阵清香。
唐-刘禹锡写道:“自古逢秋多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秋收,是欢乐、多彩的季节。新谷登场以后,村里家家户户吃新米饭,做糕团,炊烟袅袅,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