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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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2月04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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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陈建兴

  儿时过春节的欢乐情景虽然已流逝在时间的长河里,然仍历历在目。童年的日子过得虽然苦了些,但弄堂里的人家还是苦中作乐,将年过得开开心心的,有滋有味,这至今都让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们回味无穷。

  离过年还有一段日子,弄堂里的人家就开始忙碌了,杀鸡宰鸭洗鱼,我天天翻着日历倒计时计算着距过年还有几天,盼春节的心情格外急切。

  家里要大扫除了,父亲让我去曹家渡94路终点站旁的那个建材店买生石灰,回家哥将其泡成石灰水,搅匀成浆。用排笔蘸上石灰浆刷墙,刷了三遍才将家里的墙壁刷白。

  母亲与姐在给水站上洗着几脚盆的衣被,我与弟拎着四只篮子到长宁支路菜场排队买菜。秀水路上补碗的、箍桶的、磨刀的、刮鱼鳞的、爆炒米花的收旧货的、切笋干的、摊春卷皮子的绞肉糜的栉比鳞次……那个年代,鸡鸭鱼肉、皮蛋豆制品、糯米芝麻、赤豆黄豆、花生红枣等全部是凭票的。菜场内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派繁荣热闹景象。

  南货店里也是摩肩接踵,长宁路476弄口的那个叫“同顺公”的南货店,营业员在店堂里忙着用报纸包粉丝,他们将一大麻袋粉丝倒在油布上,用剪刀把粉丝剪成一包一斤的。我与弟拿着购粮证买好年糕、赤豆来到“同顺公”,用票子买了每家每户配给的半斤红枣、半斤黑木耳、一斤金针菜,哥还去食品店买了过节的糖果、花生牛轧糖、奶油咸味糖、大白兔奶糖、巧果和油果等等。

  父亲下班回来还从菜场带回了一只大猪头,洗净后将其一劈为二,开始腌制咸猪头了。只见父亲在猪头上抹上粗盐,用手掌猛拍了一阵,将盐嵌进肉里,又撒上花椒,串上细麻绳,挂到屋外晾晒了。那个时候,弄堂里几乎每家都会在节前腌制些肉制品,长长的弄堂,屋檐下、晒竿上到处都挂着咸肉板鸭、猪头、腊肉、鳗鱼干,弄堂里俨然成了一个腌制工场。

  母亲用脚桶浸糯米,面盆浸笋干,钢精锅子浸年糕,家里上上下下摊着的是平时吃不到的食物,真是馋煞我了。哥去邻居家借来了石磨,有石磨的人家早就排好了左邻右舍的“磨粉时间表”,轮流借着用。母亲将糯米淘净后倒在了脚桶中浸了整整一天一夜,父亲、哥轮番上阵,将已浸酥的糯米磨成浓白的浆水,磨子的一口出浆处用铅桶接住,再倒进米袋里,用绳子吊起来让浆水沥青。次日,米袋里倒出来的是一块块白色的粉砖了。磨糯米粉,哥常常磨得晕头转向,腰酸背痛,有时竟倒在石磨上睡着了。当吃着糯米粉做成的汤团细腻嫩滑,又糯又香的味道时,一切都值得了,我那时还小,母亲派给我的活是捣臼芝麻。将炒熟的芝麻放在臼里捣杵,加上白砂糖,我边捣边淌口水,趁母亲不注意,时不时将臼里的芝麻往嘴里塞。捣碎的芝麻经与猪油搅拌均匀就成了汤团的馅心。

  那些日子,家家户户还都忙着炒年货。母亲从杭州乡下娘舅家带来了长生果(花生果),我便与弟去外面弄来了黄沙,捡掉石子、洗净,把黄沙炒热再把长生果倒进去不停地翻炒,想到一年中只有在过年才能吃到的长生果,尽管炒得手发酸、颈发硬,还是心甘情愿的。

  小年夜,做蛋饺是我每年春节前必做的家务。我在砧板上双手齐斩精肉,"咚咚咚咚”反复斩着肉,直把块肉剁制成肉浆,由母亲来拌上葱、细盐、味精、黄酒,搅成馅心。我将十几只蛋打碎搅拌成蛋糊后,坐在骨牌凳左手拿个汤勺,在煤球炉上煨热右手用筷子夹一块生猪肉在勺子里涂一圈,算是放油,舀一调羹的蛋糊,勺子四周转动一下,将蛋糊摊开,放入肉馅心,用筷子捡起边沿,盖上另一半,再将蛋饺翻个身烘一烘,蛋饺就做成了,一个下午,我要做一百多只蛋饺。

  姐在旁用买来的春卷皮子包春卷馅心是荠菜肉丝和黄芽菜肉丝,算是年夜饭的一道点心。

  除夕的傍晚,弄堂里弥漫着家家户户传出的各种美味佳看混杂的香味,有汆爆鱼的,红烧肉、烧蹄髈、煎带鱼搓肉圆,蒸八宝饭的,那一刻,弄堂就像一个大食堂的厨房。我在外面玩得累,偷偷溜回家,掀开锅子的瞬间,红烧肉烧油豆腐的香挡不住自己的馋老用手指夹了块红烧肉塞在嘴里,抓了条泡在水中的年糕又奔出了家门。

  记忆中的年夜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母亲把平日里磕掉瓷边的饭碗全收了起来,用起了新的花边碗。那时,没有电视机,没有春晚,更没有手机,全家人围坐在方桌前一起吃年夜饭,热气腾腾、其乐融融。一桌子的冷盆热炒全是母亲一手烹制的,她没有什么菜谱,全凭记忆和食材烧出来的。我吃啊,筷子像雨点般的,秋风扫落叶-番,捧着的新碗却格外小心,生怕除夕夜打碎了饭碗“触霉头”,我嚼着鸡腿,撕着鸭翅膀,大块吃肉,惬意啊!八宝饭我尽掏正中的豆沙吃,我最喜欢吃的是最后端上来的那只砂锅汤,锅底闷着大蹄髈,上面尽是黄芽菜、塌棵菜、粉丝、蛋饺、咸肉。没多久,我就把自己的小肚子吃成滚圆的西瓜了。煤球炉上还蒸着豆沙馒头,那也是我的最爱哦。

  年夜饭后,家家户户都在门外“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那声音震耳欲聋,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好像要把这一年的快乐都在这个晚上释放出来。年夜时分,母亲非得等我们睡着才会把压岁钱塞进儿女们的枕头底,我为了早点知道有多少压岁钱,便半睁半闭佯装睡着。不一会儿,母亲拿着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塞在了我的枕头下,待她一走,我一个鲤鱼翻身,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红包,见有二元钱的新票子,立刻手舞足蹈了,这二元钱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啦。我小心翼翼地包好塞回枕头下,睡梦中露出甜蜜的微笑。

  母亲又把做好的新衣盖在了我的被子上,新的棉袄、棉裤。那时,买布要布票,配给的又很少,父母自己舍不得添新衣,却给我们几个孩子都添了新衣。母亲还把新的棉鞋、新袜子放在了我的床头。棉鞋底是母亲与姐在昏黄的灯光下针针线线赶时间纳出来的。大年初一的鞭炮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吃罢汤团穿着全套新衣夺门而出。弄堂里的孩子都穿着新衣裳,剥着花生,吃着糖果,放着鞭炮,女孩子们踢着键子,都玩得不亦乐乎呢。大人们见面都相互问候,说着祝福的话,我用母亲给的压岁钱去长宁支路轻机模具厂对面的一个老头的小摊上买来了不少鞭炮。回到弄堂与邻家孩子比赛放鞭炮,看谁扔得高、炸得响。有几个鞭炮不小心弄丢了引信,不能引爆了,我将鞭炮一拗二,露出里面的黑火药,我用火柴去点燃它,小鞭炮喷射出“嘶嘶嘶”的星火,一旁的玩伴都叫了起来:“老太婆撒尿喽,老太婆撒尿喽”。想必同龄人都有过此经历。

  邻居长辈见到小孩,都往我们的口袋里塞大白兔奶糖,我点头道谢。嚼着奶糖,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了。吃完糖,我还把糖纸头摊开,夹进书本里,收藏着呢。大人们都出门拜年了,他们都拎着清一色的那种标配的网篮水果,内有四五只苹果或生梨,上面一张写着“福”的红纸盖上面,网篮扎得牢牢的,马路上随处可见这种网篮,成为当时春节的一景。

  儿时的过年是我的天堂般的日子,更是我玩耍的大好时刻。那个年代的物质生活很匮乏,但那时的年味最香浓最醇。在这年味日渐淡薄的今天,当往事淡忘,唯儿时弄堂过年的情景留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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