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超音
明洪武十九年,惠南方城距海很近。那时的城墙,仿佛是海的一扇窗,站在这窗前,放眼望去,便能看见那波光粼粼的海面;竖耳倾听,便能听见那潮声起伏的乐章。我小时候,徒步去看日出的距离约莫有8公里,有公交,但等车的时间总是让我错过了那日头初升的美景。如今,道路多了,走哪条到海边都有30多公里,这也不算太远,驾车过去,只需片刻。
海还是那个海,色泽依旧,大张旗鼓地来,大摇大摆地退,它的性格从未改变。
过去,小螃蜞千千万,万万千,人至速速入洞,人过随即出洞,它们在这片土地上自由地生活。现在,有一两只在人前爬动就会引发大呼小叫。过去,蚬子窝在沙里,稍有动静纷纷合壳,淲出来的水柱暴露了它们的存在,遍地都是“存在”。现在,踩哪都不见动静。过去,不计其数的弹涂鱼敢与人周旋,任凭追逐,现在它们全员躲进了芦苇荡……
长江大力运沙,上游的泥沙吵着嚷着要去大海。大海却并不接受这些泥沙,它习惯性地使劲顶托,泥沙不得不驻足沉淀,形成了滩。当大海觉得哪儿不对劲时,滩已成陆。
这让我想起了那首歌《大海啊故乡》,这首歌开始很合我意,但后来,我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没动身子,“故乡”却在远去。故乡,是不应该移位的。我这才明白,我真正的故乡不是大海,而是上海,是浦东,是老南汇的惠南古城。
既然大海不是我故乡,远不远去就无所谓了。大海远去,能将沧海变桑田,滩涂变新城,让城乡变大变美,我的故土不就可以变大了?筑巢引凤,花开蝶来,日新月异的新城比一成不变的大海更有看头。
我一生眼见东海后撤了二十多公里,我不禁想问,海会不会继续远去,会退多远?我查阅了有关资料,长江上游与中游都已得到有效治理,输沙量起码减少了上亿吨。如此,海虽然还会后退,但不会像过去那么快。也就是说,眼前的这片海,这辈子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
新城有海景房,现在若拥有,大海定会伴你余生。然而,我知道,我心中的海,已经远去,不再是那个熟悉的故乡。但它留下的,是岁月的痕迹,是时光的沉淀,是记忆的永恒。
大海远去,带走了我的童年,留下了我的思念。我站在时间的河流中,望着那片渐行渐远的海,心中涌起的是无尽的感慨。我知道,我无法阻止大海的远去,就像我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但我可以做的,是珍惜眼前的每一刻,珍惜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大海远去,故乡不远。在这片土地上,我将继续前行,追寻着自己的梦想,守护着自己的故乡。大海或许已不再是那个大海,但故乡,永远是我心中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