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惠忠

　　日子

　　雪落江南已等至秋粮入仓

　　朔风以匍匐的姿势

　　踏遍河流、泥土和荒草

　　像一头沉重的耕牛

　　在村子里哞叫、打汪、休憩

　　江海拓凿的岛屿，在人间

　　迎风挺立生长了1400年

　　这一季属于冬小麦，浩瀚

　　在田野蔓延，我的村庄

　　成为蓝色的海洋，波涛般

　　填满未来灿烂的时光

　　农具

　　我又一次走过村庄，闻听

　　有人敲击硬物的噪音

　　莫不是哪个儿童在破冰玩耍

　　我绕进程叔家宅院，屋檐下

　　悬挂一排黑沉沉的铁制农具

　　仍有打理污迹的回声

　　涂抹桐油的铁飘散出一股油味

　　忙完一年的农具，歇下

　　与晴空相聚泛起庄严的光泽

　　卖羊

　　一群羊挤在羊舍，如兄弟姐妹

　　早已备妥吃的桔秆、花生藤和白菜叶

　　固定围栏杆一坛坛瓦钵盛满清水

　　腊月里最后照顾一段日子

　　程叔说得坦然，似羊的亲人

　　有一天凌晨，他把羊喂得肚子滚圆

　　抱上三轮车拉到小镇市场

　　收羊人候在牲畜档张望

　　程叔经过油条、大饼、热粥的早餐店

　　一根根拴羊的绳子，卖羊的钱

　　揣进他陈旧的人造革皮包里

　　急匆匆一路沉默地带回村庄

　　待播下稻谷、玉米、黄豆的种子

　　那些洗净晾干的羊绳

　　依然露出一层黢黑的苞浆

　　系上新买的一群羊羔

　　我想这也是他田地里的一颗种子

　　像过日子的庄稼，岁月岂能抛荒

　　生活

　　在村庄里的人

　　都是我的家乡父老

　　他们禾苗般无修饰的语言，和生活

　　像一本藏身乡土的哲学书

　　我每一次走过村庄

　　走入田野的内部

　　不知不觉间，变成壮硕的硬汉

　　有一页写满致敬土地和粮食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