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东

　　清晨，偶然发现窗外有两朵带着晶莹露珠的蓝色牵牛花。几株托着心形叶子的茎蔓和探头探脑的茎梢弯弯绕绕地缠住了窗户的木格子。

　　这种花有锥柄，花冠呈喇叭状，俗称喇叭花。而为何叫牵牛花？我去卫生所问张阿姨。她说自己很喜欢牵牛花，秋末时还专门到天马山上采过它的种籽。因为它的种籽是中药，具有祛虫通便消肿清积功效。它和扁豆葡萄一样同属藤本植物，具有向上缠绕的秉性。稍许，她想起了我的问题抿抿嘴显出好看的酒窝说，它叫牵牛花也许是茎蔓坚韧有力能牵动一头牛吧。我看她一脸愉悦，想想也是，否则怎么能有力气爬上高高的窗户呢！

　　那时，凡是张阿姨喜欢的我也喜欢，这种心理几乎成了爱屋及乌的思维定式。于是我决定去窗外看个明白，兴许能挖上一株移植到卫生所窗外，好让张阿姨也能看见这漂亮的牵牛花。

　　我家在营房最东头，树枝半遮的东窗紧挨山林就多了一道木格护栏。由于护栏的固定和边幅过窄，使这扇开启不便的窗子平时就不太被留意，也不会联想窗外该是怎样的景象，更没料到会是牵牛花的世界。确切地说窗外挨着山脚的乱石土丘和灌木草丛中有许多不同色彩的牵牛花。一些浅粉的看似单薄却婉约俏丽；蓝的和紫的还带着粉白或雪青，就像我妈买过的一块蓝底碎花布，怎么看都有一种舒逸雅静的感觉。更壮观的是它们像是长了双通灵的眼睛，为了一席之地见隙就钻四处盘桓缠绕。有的成群结队匍匐前进在一长排冬青树上，每一朵花都朝向天空，恍如一只只吹着的军号。有的顺着窗边的树干一个劲地盘旋上爬，一部分则从树根分流紧贴斑驳的墙壁一直爬到窗格上。所以整个树干和窗户像挂了一帘叠叠翠翠的绿色瀑布，一朵朵喇叭也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又像无数根辫子自上而下扎着美丽的头花。

　　这时我注意到爬上窗户的牵牛花与众不同。每朵花从喇叭口开始由纯蓝到浅蓝，花冠的腰部由雪青到粉白围着丝丝的花蕊渐渐地在花柄连接处收拢。那种自然过渡就像宣纸上的一汪丹青在慢慢氤氲，最终也洇在了我心里。

　　正如张阿姨所说牵牛花坚韧有力。我想挖一株，可它们都牢牢缠绕附着物不分不离，除非用力撕扯或借助剪刀。但一想它们的茎蔓就是血脉，怎么能野蛮糟践呢。终于我找到了一株还来不及附物缠绕的牵牛花。大小有序的叶子间还有几朵胀鼓鼓的花骨朵，似乎就在等待到新的地方蓊郁一片一展芳华。

　　我小心翼翼地连土带花捧到了卫生所。张阿姨一见喜不自禁，立马和我一起把它种在了窗外桂花树的边上。她还找来树枝，一头插着花根一头连着窗台好让它攀枝而上。也许是有充足的阳光雨露吧，没几天这株牵牛花竟然长出许多枝蔓。它们好像生怕落后，齐头并进地爬上了窗子，大有生命不息向上不止的昂扬劲头。

　　有天放学经卫生所时突然在想：张阿姨一定是在欣赏牵牛花吧。果然透过虚掩的门见她聚精会神地望着几朵袅袅婷婷的牵牛花，连军帽上的红五星也好像在凝视着花儿。那种专注让我不忍惊动她。但我转身时却被她叫住了，她莞尔一笑问我：“为啥要给阿姨牵牛花呢？”我不响，她又搭着我肩膀朝牵牛花说：“牵牛花到处生长，平常不显眼。可它总有向上的韧劲，凭这一点就该喜欢！”

　　是呀，张阿姨不就是要我像牵牛花那样天天向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