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超音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幕间戏隙,小丑登场,丢三落四,磕磕碰碰,看似笨拙,其实一招一式都超常过人。据说此角必是戏团最拿得出本事的人。
黄永玉,一代美术大师,文也很奇;汪曾祺,一代文学大师,画也很妙。这两个都是十分有趣的老头。一个爱吹小号,丢了一个再买一个,吹动了张梅溪的心,一直吹,吹到牙落光。一个爱吹笛,吹得施松卿交了心,一直吹,吹到齿全无。一个从画趣到文,一个从文趣到画,也都因撒风漏气而歇了吹。
看黄永玉的画我会按捺不住乐而称奇,读汪曾祺的文我会情不自禁笑而喊妙。
趣是旁人的感受,被你打动。有趣的人讨人喜。有趣的人必定热爱生活,生性乐观,当然也善于表达。
黄永玉和汪曾祺,一个是湖南凤凰人,一个是江苏高邮人,他们是怎么交成老友的我还没搞清楚。他们的画和文、文和画都奇妙生花,怎会有所相同?他们受了同一个人的熏陶,这人叫沈从文,是黄永玉的表叔,是汪曾祺西南联大就学时的老师。可沈从文不像是个有趣的人,沉稳,不苟言笑。那么他俩身上的趣哪来的?天生的。不是说趣得有本事吗?那当然,他俩都是贪玩之人,也是好学之人,多才多艺,料多趣多。
趣能乐人。趣人趣己。
趣的最直接反映是笑,笑有两种,一种是一笑而过,另一种笑到抽筋,是粗俗不堪与妙不可言所带来的两种笑。趣是需要迎合的,在某一场合迎合一部分人容易,在所有场合迎合所有人就难。一个小丑能无一不漏地把全场人逗乐了,不只是善于把握气场,而是依仗了真真的本事。黄永玉的画很夸张,但神似;汪曾祺的语言极简,但点睛。画的趣、文的趣都因根植生活,并不陌生事物,意想不到的表述。这就好比鸡鸭鱼肉,人人都知道啥味,但让他俩一加工,味变了,变得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