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富章

　　农历十二月廿三、廿四，分别是中国北方与南方的小年，俗话说：“过了小年就是年”，眼看旧年将去，新年将至，竟然想起从前过年的往事了。

　　说起来，如今的物质生活虽然丰富了，过年却是简单了，甚至过得有点潦草，从前的日子虽然比较清贫，过年倒是复杂热闹，颇为郑重其事，过得让人有印象，记得住。一句话，以前的年，过得很有仪式感。

　　过年的仪式感，从过年的各项活动中就充分体现出来了。北方有童谣：“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从中可见，北方人家，从腊月廿三这天起，每天都有活动，且是围绕着过年这个“中心”转的。上海郊区虽然地属南方，但“忙”年的情形也大致一样。腊月廿四，对于上海郊区大多数人家来说，既是小年，也是祭灶王爷的日子。这一日，每家每户都会非常细致的清理灶头，既要用石灰水将灶头上上下下涂刷一遍，还要用彩色毛笔将灶头上的字画描绘一遍，更重要的是要给灶王爷献上精心准备的供品，每一个环节都很正式，很庄重，祭灶王爷事关新的一年全家安康幸福呢，岂能马虎！

　　北方人“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上海郊区人家也要磨粉焋糕。糕与“高”谐音，焋糕是期望新年的生活过得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呢。过年之前，家家户户都要淘米磨粉焋糕，磨子吱吱嘎嘎，米糕满屋飘香。焋糕的关键不是把糕制作出来，而是要把新年的期待揉入其中，糕蒸熟之后还要在每一块糕的表面点上红印，承载吉祥喜庆之意。

　　“廿七廿八，洗澡理发”，过年之前，不仅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要把个人打理得清清爽爽。那些日子，镇上或城里的浴室十分繁忙，而村口的大树底下，排队理发成为一道风景。洗澡洗掉的不只是身上的污垢，还有种种的痛苦与无奈；理发理去的也不只是旧发，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旧年烦恼；澡一洗，发一理，浑身轻松，面貌一新，以崭新姿态辞旧迎新。头发也是有讲究的，按习俗，正月里不理发，下一次要到“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才会理呢！

　　除夕和大年初一的仪式感就更强了。除夕这天，家家户户的大门上要贴春联、贴福字；除夕之夜，既要吃年夜饭，还有祭祖，更有守岁，点香放爆竹。祭祖仪式在吃年夜饭之前进行，室内安置一张祭台，祭台上方，通常还有祖先的画像，画像前，则置放各种菜肴，放上酒盅并加满酒，还有碗和筷子，然后在家长带领下，依次叩头拜祖，表达对祖先的缅怀和敬意；礼毕，家长再恭请祖先饮酒进菜。稍过片刻，一家人才开启年夜饭。这样的程序，既是民俗民风的体现，也是家史家风世代相传的要求。

　　年夜饭后是守岁，守岁的时候，也是一家人在一起聊家常聊年景聊来年期望的时间；边聊边喝茶嗑瓜子，一直到旧岁的最后一刻，便去户外放炮仗燃鞭炮。王安石有诗云：“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描述的便是除夕之夜满满的仪式感！

　　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穿新衣着新鞋，都是很有仪式感的事，照镜子，整衣冠，整齐之后出屋门，踏上新年新征程。早上的第一顿，一碗糖汤糕是必不可少的，每人都要吃一碗糖汤糕，这新年的日子才会甜甜蜜蜜。压岁钱更是要在完成仪式之后才会拿到，小孩子们要到长辈面前，磕头拜年，长辈便从口袋里掏出用红纸包装好的压岁钱送到孩子们的手中，还要送上长辈的期望与祝福。大年初一，家里是不扫地的，因为有可能财神爷正来“串门”呢，扫把一举，扫走的或许就是新年的财运啊！

　　大年初二开始走亲，走亲可不是随意随便的，先去谁家，后去谁家，过年之前就相互沟通安排好的；带多少年礼，还多少年礼，也是有分寸的。有人家亲戚多的，过年的走亲，一直要安排到元宵节才走齐呢；而过年不走动，这门亲戚从此也就断了。

　　过年，过的是一次中华民族的民俗大节，其中包含着除旧布新、拜神祭祖、祈福辟邪、亲朋团圆、欢庆娱乐等等十分丰富的内容。而这些内容都是通过一定的活动来实现的。活动里便有仪式感。仪式感里有丰富的年味，有多彩的文化，有绵绵的情感，有美好的寄托！过年注重仪式感，才能给人一种参与感、体验感、庄重感和使命感。通过过年，人们才会真正体验年的味道、年的喜庆；理解年的文化、年的内涵；感受年的温暖、年的情感。缺乏仪式感的年，过起来也是平淡无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