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
当兵那会儿,从没想到过会碰到女兵,更不曾想到过男女兵混编连队会是什么样?然而,上世纪80年代初,我当兵那年,却被分配到某军区通信总站所属连队,那里女兵占了半壁江山。
初到偏僻山区的连队,18岁年纪,青春懵懂。虽见了女兵有点害羞,但觉得有女兵还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记得有一次,总站文艺小分队巡回演出,我和战友们兴高采烈地前去礼堂观看。在这里面,有好几个是咱连队的女兵。我在人群中,边看边听周围老兵们介绍,“这个长得清秀、拉小提琴的是杭州人,被誉为军营女‘帕格尼尼’。”我记得她当时演奏的好像是《梁祝》,深情委婉,扣人心弦,好听极了。“这个跳舞的是宁波人,也是一连的。”她眼睛看起来大大的,脸部表情挺丰富,舞姿舒展,一招一式,样子很美。
谁说部队生活枯燥,这里照样有美妙的音乐和舞蹈,闭塞的环境锁不住一颗颗年轻飞扬的心。我记住了她们,一个叫疏影、另一个叫美丽。平时,总站文艺小分队不集中的时候,她们就在基层,业余为战士们演出。我也知道了连队有沪苏浙皖等不少地方女兵,因她们大多先我一二年入伍,所以都是我的姐姐。
我们连队女兵主要从事配线和话务两个专业,每天都得和载波、电源的男兵们一样进坑道值勤,非常辛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种坑道、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并没有让她们陷入寂寞的境地,反而锻炼了一种意志。话务分队有位余姚籍女兵,名字中有个“军”字的,注定与当兵有缘。她训练刻苦,技术过硬,是连队的先进标兵。我奉命写过她的事迹材料,那时我已从载波值机员调任连部文书。她给我留下认真、有才情的印象。她是团支部宣传委员,我是革命军人委员会宣传委员,在连队算是同行,经常一起出墙报、黑板报。她喜爱文学,订了份《名作欣赏》,在战士中,无论是业务还是其他表现,总让人高看一眼。
部队有规定,男女兵宿舍不能随意跑来跑去,然而,工作上联系之类的串门还是不少的。男女兵宿舍没啥两样,内务要求是一致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干,方方正正,茶杯毛巾牙刷排放整齐。而女兵宿舍最明显的特点,就是窗外各式瓶子里摆放着从山上摘下的各种花草,既长得好看又香气袭人,这给石头房子增加不少诗意和美感,也给女兵宿舍平添几许柔软与芳馨。记得第一次去女兵宿舍送信,到了那里内心有点紧张,与收信人打了个照面,没说几句话,送完就走。
女兵爱美,但这种美是淳朴的、本色的,天然去雕饰。干净整洁便是其中之一。大多数女兵严格按照部队要求,发什么穿什么,吃东西也少有挑食,保持艰苦奋斗作风,不搞特殊化。我在连部任文书,很少收到连队战士家庭邮寄食品的包裹单,其实不少女兵家境条件是很好的,有的还是高干哩。每天在潮湿的坑道值勤,不少人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女兵们和男兵一样,三班倒;特别是上晚班,半夜醒来,女兵们跟着男兵打着手电走山路,到了冬天时山风呼啸,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既要忍受寒冷又要壮胆行进,真是不易。
一次劳动让我对女兵有了更深的认识。那天,连队组织干部战士,到山上扛石头修路用。我们一批新兵刚来不久,大多没有此种体验。我和一位女兵一起劳动,我走在前,她走在后。我边走边感觉没有想象的分量重,回头一看,原来她把挂在竹竿上捆扎石头的绳子都压在靠自己一头,我发现后连忙停下,示意她把绳子挪到竹竿中间,那女兵姐姐说,你扛不动的,还是照原样吧。我试了后,的确如此。这位女兵姐姐先我两年当兵,个子也高,是江苏盐城的。
这种混编模式持续3年了,在军营已成习惯。有一天,连队突然接到上级命令,所有女兵调防。我和许多男兵一样,感到意外和不舍,虽表面上没显异样,但内心知道,这一别,何时才能见面?何时再能一起上山摘下一棵棵香气馥郁的兰花草。近四十年了,往日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恍如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