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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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17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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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地摊恋情
  口述/阿兵/  文字整理/刘千荣

  我和豆芽女的地摊恋情,也可以说“地下”恋情,从看歌舞晚会开始,小唐夫妇也尽量创造我们在一起的机会。有时回搪瓷厂进货也是让我和豆芽女搭档去。见到了我表叔,他说这就对了,来时一个人,回去一家人多好。

  ●最近地摊经济又火了起来,这不禁让我想起初来上海摆地摊卖搪瓷品的往事和一段没有结果的“地摊恋情”。

  我是由一位远房表叔介绍进位于上海闵行区梅陇镇的一家搪瓷厂上班的。虽然只是仓库里一名装卸工,做做打包各类搪瓷碗、钵、盆等成套产品装箱搬运、跟着司机押车、到了目的地再把货物卸下去的活计。

  当时我二十刚出头,有的是力气,觉得装卸工挺好,上班打卡干活,下班回到与人合租的民房宿舍,除了听收音机就是看一些无聊的杂志。杂志是室友小唐的,也是我的工作搭档,文化不高,但有力气,为人也很讲哥们义气,我们搭档得很好。

  小唐年长我五六岁,人生阅历比我成熟,看的杂志都是街头、车站书摊买来的低俗读物,他也就是这个品味。也许是这类书看多了,小唐见到年轻女孩就迈不动步,满脑子都是泡妞,三句话不离女人。小唐知道我喜欢唱歌,嗓子好,劝我发挥这方面的专长,说准能吸引小姑娘的注意,特别是那些刚从老家出来的小姑娘,单纯着呢。

  搪瓷厂的工人来自五湖四海,但以四川人居多,据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梅陇镇是四川来沪打工人的天下,因此与小唐交往的多是四川女人,有几次差点惹祸。据说是泡了川妹子,人家男友找上门来。如果不是小唐溜得快,怕要被人废了。尽管如此,小唐偶尔鼻青脸肿或是一瘸一拐的回来,多是因争风吃醋为女人和别人打架了。我笑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祸事有朝一日会降临到我头上。

  元旦将至,搪瓷厂举办了一场新年联欢活动,小唐背着我帮我报了名,在他的极力怂恿下,我登台唱了两首歌,其实水平也很一般,只是打工的兄弟姐妹觉得挺好。真像小唐所预言的那样,还真就有川妹子找我套近乎,连大家公认的厂花都在向我示好。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几位川籍同事找到我的宿舍,指着我的鼻子,说着厂花的名字警告我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离她远一点!

  厂花是很漂亮,但言语粗俗,穿着暴露性格又过于泼辣,真不是我的菜,因此对厂花的主动示好我敬而远之,有点惹不起咱躲得起的意思。这日厂花过生日,四处邀请工友参加她的生日派对。中午,我和小唐在食堂吃饭被厂花和小姐妹拦住,邀请我参加晚上的生日宴会并要当场献歌几首。我想以加班为借口拒绝,没想到小唐比我还来劲,抢先答应下来,还死皮赖脸地恳求带他一起去。

  厂花当然不好直接说不让他去,笑说欢迎,只是别忘了带生日礼物。既然推脱不过,我和小唐只得买了女孩子喜欢的小礼品去赴厂花的生日晚宴。也许是喜欢厂花的男孩子太多了,那晚上去的又都是多情但粗野的纯爷们,加之老酒喝多了,当场就打成了一锅粥,有人还报了警。

  我虽然拉着醉酒的小唐跑得快,眼角上还是挨了一老拳,青了一块,好歹没进派出所。次日上班和其他参加生日派对参与打架的同事都被厂方勒令写检查,并被罚款,一个月的活白干了。

  ●表叔私下埋怨我不听话,逞什么能唱什么歌啊?惹祸了吧。公司效益下滑,正准备裁员,你倒好,往枪口上撞?我可保不了你!我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听表叔这样讲就说那我辞职吧。

  表叔想了想说也好,快过年了回去过完春节再说。有了在搪瓷厂不堪回首的经历,我对出门打工的热情不像一开始那么高涨了,过完春节打工的人们纷纷返城,我却待在家里帮助父亲准备春耕。不料,不想出门再闯荡的我意外接到表叔的信,让我速回上海找他,宣称找到了一份比在工厂上班来钱快的活。

  我兴趣不大,父母亲非让我再去上海找表叔,说是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还不赶快赚钱盖房娶老婆。无奈之下我才又打起行囊,故地重游来到了梅龙镇找表叔。

  搪瓷厂生产的各类产品中,总会产生很多次品,诸如外面的搪瓷因碰撞或是其他缘故有细微散落,或是搪瓷表面鼓出小包凹凸不平,这些次品会被检验员检验为不合格产品放到另外的仓库里,累积到一定的量厂方会降价清理掉。

  表叔把我叫来就是把这些次品批发到集镇上摆摊贩卖,据说有从搪瓷厂的工人靠卖次品搪瓷赚了一把。表叔问我能否吃得了这个苦,可愿意去摆摊。我说没做过,但我愿意试试。

  表叔说还得给我找个生意上的伙伴,我此前的搭档小唐我是一百个不乐意,那个苏北色鬼,到处拈花惹草,我可不想和他做合伙人。表叔说你不想也得与他合伙,他堂叔是仓库主管,想从仓库进最便宜的货全靠他的堂叔了。另外这位苏北小唐也收敛了色心。我不相信,表叔让我问小唐。

  见了面后,才发现小唐还真的心定了。原来他和一个长他五岁的四川女人经常在一起。春节过后,女人找到小唐说怀孕了,要求小唐必须负责。小唐有点嫌弃女人年龄比他大,但女人怀孕了又真心愿意和他过日子,只得和女人领了证,成了夫妻。

  小唐堂叔也想让小唐安心过日子,才想着让小唐做搪瓷次品生意,小唐怕一个人忙不过来,新婚老婆又有孕在身,便向堂叔推荐了我,我表叔和小唐堂叔多年工友关系也不错,一拍即合。二人都是老江湖知道这搪瓷绝不能在梅龙镇附近的集市上卖,离得越远越好。

  我有个同学在江湾镇一家工厂上班,我和小唐去江湾镇老街踩了点,觉得适合摆摊。我们便在江湾周边的一家民房院子内租了两间大房,一间小唐夫妻居住兼作厨房,一间我住并兼仓库。

  那时的江湾镇老街没有划出固定的摊位供人摆摊,一般都是大家抢揉摊:谁先到谁摆上货物那区域就是谁的。我和小唐负责摆摊,他老婆负责做饭,闲的时候也会来帮忙看摊。

  虽说次品有瑕疵但色泽和新的一样,价格比商店里卖得便宜,因此吸引许多像我们这样的农民工来买,价格实惠,扔了也不可惜,生意还不错。开始时随机摆摊,时间长了相对固定下来,我们左面是一家卖梳子、镜子等日用小百货的,摊主是位山东大嫂;右边是位卖旧书的大叔,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那么多旧杂志和书,上面敲着不同图书馆的印章。

  两个邻居都在我们那里买过搪瓷碗,我在大嫂那买过鞋刷、晾衣架等物,在卖书大叔那买过《故事会》《古今传奇》《通俗歌曲》杂志以及流行歌曲大全等书籍。小唐也会在卖书大叔那站一会,但总是摇头说没有他想要的书。

  在我们地摊背后是一家豆芽店,夫妻俩熬夜自发豆芽,白天摆在门口零卖,更多的是送往各大食堂,他们有个女儿,帮着父母卖豆芽的同时,还坐在缝纫机前为人缝补衣裤,缲个边,钉个纽扣什么的,生意还不错。我和小唐都暗地叫那女孩豆芽女,因为那女孩皮肤白嫩,身材微胖,双颊还带有点婴儿肥,看着就像一棵鲜嫩的豆芽。

  卖豆芽的一家人为人极和气,有时我们摆摊挡了道,他们也是和我们好言商量能不能稍微往边上挪一挪,给他们家门口留个道。我们也自觉,自从豆芽娘子打过招呼后,我们出摊摆摊总会给他们留着道,不能挡了人家生意。小唐老婆有时也会到店里买上几两新鲜的豆芽做菜。

  小唐的这位川妹子老婆,风流的名声在搪瓷厂尽人皆知,也确实有几分姿色,还特别会打扮,厨艺也还行,但对于女红针线活却一窍不通,因此我和小唐衣裤需要修补都拿到豆芽女的缝纫机上让豆芽女来做。一来二去自然混熟了,我从旧书摊大叔那买来旧书,豆芽女也会跑过来问买的什么书?我以为她会喜欢《上海故事》《青年一代》,没想到她对歌词大全和旧音乐杂志感兴趣,当即要借去看。我很大方地说都放你那里吧,我想看了去拿。有天无意中听到豆芽女唱《久别的人》才知道她歌唱得极好,难怪喜欢音乐方面的书。

  ●生意不忙的时候,小唐和我闲扯,说他问清楚了,这豆芽女一家来自靠近崇明的海门,也算是他们江苏老乡。小姑娘虽然姿色一般,但长相富态,很有福相。我嘲笑小唐还会看相,问他老婆是个什么相?小唐笑笑说他老婆不是富贵相,小脸太窄,只怪当初被其妖艳迷惑,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小唐说豆芽女性格温和,不像自己老婆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摔东西,虽然搪瓷碗经摔,但还是被摔瘪了好几个。小唐劝我追豆芽女,开玩笑说若是能成呢,不但娶回小姑娘,还能把这豆芽店制作豆芽的技术掌握呢。我笑骂小唐满脑子歪念头。小唐说他是过来人,说的可都是实话。

  入夏的时候,我在服装店买了一条薄牛仔裤,回家试穿后却发现长了。次日摆摊的时候交给豆芽女,让她帮忙给改短一点。豆芽女拿了软尺,认真为我量身高、腰围、腿长,说是记住尺寸下次买就会合身了。一个小姑娘这么靠近我为我量体裁衣,我紧张的出气都不均匀了,看得小唐夫妻一边偷偷直乐。

  收摊后我去拿修改好的裤子,顺手放下五块钱给豆芽女。不想豆芽女追了出来说不要钱,小脸憋得通红说什么也不肯收钱,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小老乡,谈钱伤感情,让阿兵请你吃饭!”一旁的小唐打着哈哈说。我忙说有空了一定请你吃饭。

  回到家里,小唐的老婆挺着大肚子嘴里嚼着零食,看着我打趣说阿兵的桃花运来了,那个豆芽女对你有意思。我让她别瞎说,不就是改衣服没收钱吗。小唐老婆说我也是打小姑娘过来的,她那小心思还能瞒过我?

  ●这天,一辆宣传车绕着江湾镇大街小巷来回穿行,反复用高音喇叭做广告:新潮歌舞团晚上将在江湾镇电影院火爆上演歌舞晚会,另加一部电影,票价十五元。小唐夫妻怂恿我买票请豆芽女一起去看热歌劲舞。我担心她不肯去,票子白买了。“她肯定会去的,不信我们打赌!”小唐一脸坏笑地说。

  赌就赌,我跑到电影院买了两张票子,趁豆芽女父母送货出门未归,家里就她一人时,说晚上请她看演出。豆芽女说草台班子的演出未必好看,这个歌舞团来过好几回了,我看过的,很一般,不过《泰坦尼克号》电影听说蛮好的。可我爸妈今晚都在家,他们不让我出去呀!票你拿回去吧。

  被拒绝了,我对小唐说人家不去,票送给你俩去看吧。小唐说我们去看我们自己买票,你们看你们的。郁闷了一天,快收摊的时候,听见豆芽女对她父母说晚上有缝纫班同学过生日邀请她去一下。得到父母允许后,豆芽女悄悄走到我身边轻声说“票”我忙把票塞进她手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和豆芽女的地摊恋情,也可以说“地下”恋情,从看歌舞晚会开始,小唐夫妇也尽量创造我们在一起的机会。有时回搪瓷厂进货也是让我和豆芽女搭档去。见到了我表叔,他说这就对了,来时一个人,回去一家人多好。

  小唐的堂叔建议我上门和豆芽女的父母挑明,我和豆芽女也商量过这事。豆芽女有点为难说父母希望她找个有上海户口的男友,这样嫁过去户口就过来了。曾经给她介绍过家在崇明的,因年龄差距太大,她不同意,父母也没逼她,但一直托亲戚给她物色。我说我是湖北人啊,哪来的上海户口。豆芽女提议我在上海买房,也许可以说服她父母。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准备打持久战吧。

  秋收农忙的时候,我父亲因在建筑工地干活摔断了腿卧床不起。我回家看望老父亲并帮助家里人割稻子忙秋种。忙乎了近一个月,当我带着一身疲惫和对豆芽女满满的思恋回到江湾镇时,豆芽女一家却搬走了,豆芽店也改换门庭成了豆制品加工店。

  小唐说他快急死了,豆芽女随父母搬走前,找过他们夫妻让他们想办法找到我,可他们并不知道我家详细地址,也无法和我联系。小唐特地回搪瓷厂找我表叔想办法,不巧的是表叔却到南昌出差去了。真是束手无策。

  怪只怪当时的通讯条件太落后,不如现在人手一部手机,若是家里有一部座机,情况也许就不会如此糟糕!我的地摊恋情就这样匆匆结束,给我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思恋,与我的摆摊经历一样成为我青春岁月里永远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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