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起,母亲每天早晚忙于种菜,我们家里基本不买蔬菜的。
那时我们一家八口人,每天吃蔬菜的量非常大。为了生活上能自给自足,母亲便开始到处开垦荒地,小河边、山脚下、田头旁……只要哪儿有空地,就见缝插针种菜,连门前屋后都种上了。这样加起来一共有十几块菜地,这些菜地远近不一、大小不同、形状各异,构成了我们家的蔬菜种植基地,一年四季供应时令蔬菜,陪伴我们的成长。
母亲一有空就在这些菜地里劳作,像一只蚂蚁般忙碌着。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把开水烧好、米饭蒸上,然后挑着尿桶去菜地里浇水、施肥、拔草,直到太阳升高了,她才带着采摘的菜回来做。傍晚时分,她又急匆匆往各个菜地赶,这块地要翻一下,那块地该除草了。她对每块菜地都是那么熟悉,如数家珍,哪块地该种什么、要浇什么、可摘什么,心里一清二楚。
春夏秋冬,寒暑易节,母亲随季节种植不同蔬菜。种菜时,她用长满老茧的双手掠过松软的土层,把那些带着体温的种子洒在芳香的泥土里,用田刨盖覆盖一层薄土。在土块眯合眼睑的刹那,她的嘴角挂着一轮微笑,这是希望的种子,等待满满的收获。春天,她播种茄子、辣椒、苋菜;夏天,她播种黄瓜、苦瓜、豆角;秋天,她播种萝卜、青菜、芹菜;冬天,她播种大白菜、莴苣、生菜。
有时我们嘴馋,会跑到菜地里看有什么好吃的。看到黄瓜之类的,就直接上前粗暴地扯下来,不小心把藤蔓拉断了,会让母亲心痛好几天。若被她看到的话,会大声喝住,之后小心翼翼地教我们怎么摘,边教边说要对人家轻点,不要做“断子绝孙”的事情。记忆中,她的菜地里就是一张明艳的水彩画,豆角开着素颜的紫色花,黄瓜开着明丽的黄色花,青椒开着纯洁的百色花,母亲就是这张画的作者。
为防淘气的鸡鸭猫狗牛糟蹋菜地,母亲用毛竹在四周围上栅栏,并在路口留一扇小门,方便进出。人是不需要防的,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菜地,大家种的菜都差不多。忙不过来时,母亲会叫我们打下手,翻地、拔草、敲土、做垄、挖坑,每一个程序她都亲自把关。那时我们老是嫌菜长得太慢了,不停地去菜地里看,母亲说菜有脚的,会在不经意间给你惊喜。果不其然,有一天突然发现菜地里已是生机盎然。
现在,母亲年近八十,随我到大城市生活,没有机会种菜了,也不需要种了。市场上有琳琅满目的蔬菜,想吃啥就买啥。但我还是怀念母亲的菜地,因为那里可以播种希望的种子,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还带给我们很多意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