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妮妮文字整理/阿米

　　【过去时】

　　●我不像其他的上海MM，在选择恋人时看重男生的家庭背景和经济条件，我单纯而浪漫，我看中的是他的这个人！

　　我和男朋友大江是大学同系不同届的校友。我是地地道道的上海MM，大江则是从河南农村考到上海的“金凤凰”。

　　读大学时，大江是系学生会的副主席，虽然他是农村出来的，衣着什么的很寒酸，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很热心，很聪明，怎么说呢，反正是蛮有吸引力吧！因为我是班级的班委嘛，经常要和学生会打交道啊，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应该说，是我主动和他好的。我感觉他很阳刚，是那种可以靠着不用担心他担当不起的男人。

　　我们好上后他告诉我说，他们家在农村，经济状况不大好。我不像其他的上海女孩那么“物质”，我这个人还是很追求精神层面上的东西的，所以我回答他说，物质贫穷不可怕，只要精神富裕，有理想有追求，有知识有素质，贫穷也是会改变的。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哦！ 

　　我爱大江，我对他很有信心。很多成功人士的“前身”不都是生活在贫穷家庭的吗？那样的生活造就了他们的坚韧和勇往直前的性格，我看好大江——他是潜力股、绩优股！

　　我们都是对方的初恋情人，初恋的感觉甜蜜而美好！

　　现在我再介绍一下我家的情况。我爸爸妈妈都是事业单位的干部，我家的经济状况在上海滩属于中等吧。爸爸妈妈在“文革”时都有过务农的经历，对农村和农民自称很了解，最大的“了解”就是那里贫穷，那里出来的人愚昧，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毕业生，很有优越感的哦！

　　作为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我知道他们对我在事业和婚恋问题上所寄予的厚望。

　　所以，一开始我没告诉他们大江的家庭情况。我只说，学校有这样一个男孩子，我对他蛮有好感的。

　　家里在经济上对我很宽松，本来我一个人花这点钱很是宽裕，可是和大江好上了，我就得为他考虑啊！我得缩小我们两人的贫富差距啊！为了不伤他的自尊心，我尽量做到润物细无声。我的善解人意让大江很是感动，他嘴上不说，但是从他的眼神和神态里我感觉到了他的欣慰和满意。

　　我们先后大学毕业，并且顺利地找到了比较称心的工作。我去了检验局，他则成了张江一家高科技公司的员工。

　　有了正式工作，我才向我的爸爸妈妈“坦白”恋爱史。他们问得很仔细，尤其是我妈妈，一个细节也不放过！听说他们家在农村，爹妈都是农民，我妈妈立刻反对，警告我：你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啊！你们现在恋爱，不牵涉到具体的生活问题，假如真和他结婚了，麻烦会源源不断。首先是家庭背景的不同，会产生许多的矛盾，这样的矛盾会把你搞得焦头烂额、筋疲力尽、身心交瘁！还有就是，很现实的，他爸爸妈妈是没有社会保障的农民，他们病了，老了，你都得管，这是很沉重的包袱，你不要一时冲动去做戆大、葱头啊！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反对，我就是铁了心地要和大江好！呵呵！我还感觉我爸爸妈妈的想法很小市民呢！

　　我“顶风作案”，继续和大江发展感情，工作两年后，我们把结婚摆在了议事日程上。

　　●结婚要有房子，尽管我家是三室二厅的大房子，但是爸爸妈妈早就斩钉截铁地说过：房子应该男方解决，我们这里绝对不可能让你们住进来！当时我对爸爸妈妈的这个态度很有意见，一气之下我就搬出了这个家，住进了大江的出租房。

　　面对高昂的房价和家庭的实际情况，我们还是蛮想得开的，做了两手准备：或者在郊区按揭买房，或者在市区租套房子过渡。一到双休日，我们就四处赶点看房，还没有最后做决定呢，大江老家来信息，说是他妈妈，我未来的农村婆婆要来上海，一是看看我这个准媳妇，二来呢，享享儿子的福，玩玩大上海嘛！

　　那天大江发号施令：他去火车站接他妈，我在他借住的房子里准备晚饭。我跑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副食品，我平时不大做饭的，手脚蛮木的，在切菜的时候不慎切到了自己的肉，鲜血淋漓啊！我没那个勇气“轻伤不下火线”，怕伤口感染啊，所以，草草收场，想去饭店吃算了，尽管要“坏分”了，但是想想第一次和他妈妈见面，选择饭店也显得气派和尊重，就算是给她接风洗尘吧！

　　我打大江的手机告诉他我的临时决定和饭店的地址。

　　这是家中档饭店，我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点了五菜一汤，关照服务生客人来了再上菜。

　　我忍着手指的痛和饥肠的咕咕叫等待他们母子的光临！

　　将近六点，大江一手拎着旅行包，一手挽着一个头发花白、类似我奶奶年纪的老婆婆走进了饭店。

　　我赶紧起身上前迎接，一脸微笑地叫：“阿姨，你好！”老婆婆面部表情很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我当时就很郁闷，人家妈妈第一次见准儿媳的喜悦在她这里可是一丝一毫找不到哦！

　　我按捺住心里的不快，给她倒茶双手递上，然后让服务生赶紧上菜。

　　开吃了，大江不时给他妈妈夹菜，老太弄得像个皇母娘娘，架子十足地板着脸享受美味，我在心里嘀咕：我的天！这哪像是农村的老太啊！ 

　　结账了，一共是180多元。

　　这下我那未来的婆婆发飚了！之前吃饭是一声不响，现在嗓门高得起码有八十分贝！“180元！180元！这么贵啊？你们为什么不在家做？180元，在家可以吃多少顿啊！真不会过日子啊！”她叫得坦然，叫得理直气壮，我代她受过，面对周围表情滑稽的目光，我真的是羞愧难当！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

　　唉！凭什么啊？我坏了分还要受这个丢人现眼的罪！

　　想想不看娘面看儿面，毕竟她是大江的亲妈啊！忍着吧！

　　吃完饭走出饭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未来婆婆脚上的鞋子非常破，和乞丐的鞋有的一拼，而且很脏，很男性化。心生怜悯啊，我小声对大江说，我们去超市给你妈买双新鞋吧！

　　三人进了超市，直奔鞋区。未来婆婆则一直大声嚷嚷“不要、不要！”那副表情，好像我们要拉她上刑场受罪似的！我们一左一右将未来婆婆押到鞋区，那双适合老人穿的软底皮鞋蛮好看的，她看了也满意，但是一看标价48元，傻眼了：“我的天哪！一双鞋子要48元，太贵了太贵了！”

　　旁边的营业员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们，说：“五十元还不到啊，贵什么贵？”未来婆婆还和人家辩论：“在我们农村，十块钱的鞋子就很好了！怎么不贵？”　边和营业员纠缠个没完没了，边坚决不让我们买这双太贵的鞋，最后她做主，拿了双12元的促销布鞋。

　　营业员一直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我们，一路目送我们远去！我真恨自己没有隐身术躲过这难堪。

　　我心里想，营业员看到老太这么小气，说不定以为我们虐待她呢！晕！

　　回到出租房，我说，阿姨你先洗个澡吧！你知道她怎么回答你？呵呵！她说，我上个月才洗过！我真服了！

　　大江说，家里洗澡很方便的，我们是天天洗澡的。未来婆婆又不满了：你们真不会过日子！这多浪费啊！你们又不种地，城里又是这么干净，还天天洗澡，大江你真的忘本了！

　　我真的要昏过去了！第一天见面啊，我就对这个未来婆婆失望了！

　　我对大江说，这段时间我回家住。

　　●回到宽敞明亮的娘家，因着未来婆婆的种种表现，两相对照，感觉我的妈妈是那么可亲可爱，之前对她的不满随之散去。

　　晚上睡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未来婆婆在饭店、超市的影像，我真的很郁闷！不由得想起妈妈当初反对我们恋爱时说的那些“小市民话”，唉，第一次见面啊，我努力说服自己，做人宽厚点，包容点，毕竟她是我所爱的人的妈妈啊。

　　我在家养尊处优地享了几天福，一边是调整未来婆婆带给我的糟糕心情，另外就是疗养手上的刀伤。哦，我在家是用不着干家务的，我家雇佣钟点工保姆的。我也不会告诉爸爸妈妈我为什么住回娘家，当然，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聪明人，他们也绝口不问我和大江的事，他们是用那种忽略和藐视表明他们的立场呢！

　　我身在娘家，心挂大江，我们天天在MSN上交流的。他说，我不在他很想我，心里老是空落落的，幸好母亲在，聊以填补情感上的空白。这句话我听了不高兴，幸好，幸好，什么幸好？素质这么差的老太居然拿来和我相提并论，并且可以填补我的空缺！晕死！

　　他这样说，让我一下子想到由他妈妈带来的种种不快，郁闷纠结中我回道：原来我是可以被替代的，这我就放心了！他知道说错了，赶紧补救：不要误会啊！妮妮，你是我的唯一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非常想你，母子情和夫妻情是不能替代的。这我又心软了，问他最近的情况。他说很想我，尤其是晚上。说着说着又提到了他的妈妈，我未来的婆婆，说她如何辛苦，如何在家料理他的生活，这样说，我的心再次被感化，想这老太婆忙忙碌碌的也蛮可怜的。对话中我就流露出了自己的慈心善肺，大江就乘机，说，那你就早点回来啊！

　　在娘家养精蓄锐了几天，周五下了班我就直接去了大江那。

　　想到要住些时日，又是周末了，想到大江不大会照顾自己，我这个未来婆婆又是节俭得近乎刻薄的人，我去超市买了好多半成品菜肴，还买了牛奶和面包，我不是表扬自己哦，尽管我不喜欢这个未来婆婆，买东西的时候，还是考虑她的胃口她的量的。

　　●大江先我到家，几天不见，当然高兴，高兴得忘了家里还有她那个宝贝妈妈呢，边说想死你了，边抱住我赏了一个长吻。老太婆吃醋了，在厨房叫：“大江大江，过来把大蒜头剥了。”扫兴吧？孝子放开我孝顺他老娘去了。

　　我将超市买来的食品放进冰箱，然后去厨房间看看今晚都有些什么菜？真是回到万恶的旧社会了！你知道老太婆弄了什么菜？一个大蒜拌茄子，一个红烧豆腐，一个冬瓜虾皮汤！昏过去吧？唯一的荤腥只是十几只小虾皮！我心里又气又心痛，我不在的日子里，大江居然成了素食动物，他是个大男人，工作又那么辛苦，这个老太婆怎么一点不知道心痛儿子的啦？我返回冰箱，拿出新雅的半成品，黑胡椒牛排说：“光吃素怎么行？”

　　我这个未来的婆婆发号施令了：“这个明天吃嘛，三个菜够了，再做就浪费了，大江再怎么能赚钱，也不能铺张浪费啊！”我听了简直要吐血！大江看到我的脸色不对了，马上对老太婆说，妈妈你去房间歇着吧！这是我让妮妮买的！

　　老太婆叽叽咕咕很不情愿地去到厅里，我心里很郁闷啊，站在那里也不说话。纠结中感觉不对头啊，厨房间怎么多出好几件我不认识的旧东西？譬如那个脸盆架、小凳子，和那个竹编的匾子。我问大江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大江还没有说呢，未来婆婆在厅里叫了：“这是我检回来的！多好的东西啊！”我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老太婆居然将垃圾捡回我的家，我气得不得了，用上海话说：“腻腥死了！腻腥死了！哪能想得出来的啊？”

　　未来婆婆不可理喻的说法做法，还有那几个捡来的“好东西”，把我周末的好心情完全破坏掉了！吃饭不香，晚上应该是“小别胜新婚”吧，面对大江的缠绵，我居然像个性冷淡患者。

　　大江问我怎么了，我忍不住控诉起他妈妈的种种恶习，我说，我真没有想到你妈妈是这样的。大江听了也不高兴，说，我妈妈是农村出来的，你不能用上海人的标准要求她。你看不惯，无所谓，但是请你包容点好不好？她是生我养我的妈妈。你这样说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很不高兴地回击，我够包容了！我不考虑你的感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第一次见面她就给我看冷脸，我不计较，照样埋单请客，还给她买这买那的，上海女孩有几个像我啊？难道我心里有委屈还不能说吗？

　　这是我们恋爱以来第一次争吵，争吵的焦点和起因都集中在我这个未来的婆婆身上。想到我妈妈曾经的预言：门不当户不对，价值观会有很大的差别，你要是一意孤行和他好，将来的矛盾和烦恼会源源不断。

　　老太婆好像还没有回老家的打算，大有在上海扎根、老来享儿子福的态势，而且你不要看她是没有文化的农村老太太，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是上不了城市台面的，可是在家里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腔调，却让我在气愤之余深切理解了“母以子贵”的涵义！

　　纠结啊！郁闷啊！未来婆婆让我不敢迈进婚姻的殿堂。

　　【现在时】

　　妮妮和大江在争吵中继续同居，半年过去了，未来婆婆催促儿子早日结婚养孙子，只是，心愿未了，矛盾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