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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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04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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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自考辅导班的老师们

  口述/曾思学 文字/刘千荣

  在学校读书,学生和老师几乎天天见面,如果是住校,那就几乎朝夕相处。但自考辅导班的老师则只是在上课时才见面,学生认识老师,而老师未必能认得出几个学生来,但老师们的满腔敬业精神,强烈的责任心、渊博的学识,以及对我个人在自学乃至人生道路上的热情帮助和深远影响。

  仅有初中文化的我,来上海“闯荡”了几年,逐渐意识到文化的重要。收入略有盈余,我开始报名参加自学考试。因为起初对自考情况不是很熟悉,误打误撞我先报的是上海大学主考的秘书学专业,后因课程调整等原因,2000年后改考华东师范大学中文自考专业。

  由于自身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基础不好,在参加自学考试时,业余时间必须去夜校报名参加过许多辅导班,也听过很多老师的课,多为中年老师,也有少数是学校在读研究生,比如说现代汉语老师就很年轻。当然也有少数退休教师,都满头银发了。

  在学校读书,学生和老师几乎天天见面,如果是住校,那就几乎朝夕相处。但自考辅导班的老师则只是在上课时才见面,学生认识老师,而老师在半年内所有课程结束后,未必能认得出几个学生来。不过,虽然相处时间有限,不知道老师的名字,甚至有的姓什么也因年头太久而想不起来了,只能记得所教的课程,但还是能深深感觉到老师们的满腔敬业精神、强烈的责任心、渊博的学识,以及对我个人在自学乃至人生道路上的热情帮助和深远影响。

  ●教我《古代汉语》课的许老师是位大学退休教师,给我上课的那一年,他应该快接近古稀之年了。古汉语教材厚度超过其他课程,分上下两册,所以夜校也是每周开了两次古汉语课,一次放在周二晚上,一次放在周日下午,相对于其他课程的老师,我和徐老师一周可以见到两次,而且有一次是在白天,看见彼此不完全是在夜晚的灯光下。

  我当时在一家工厂当保安,上晚十点钟的常夜班。为了上班不迟到,我周二晚上的课只能听一节,课间休息就得收拾东西提前离去。一段时间下来,许老师很快就注意到了我这个逃课率极高的学生。一次周日下午的课间休息,许老师缓步度到我面前先用上海话问了我一句“可都听懂了?”因见我没反应,忙改用普通话继续问我。

  我说听到过的都懂了,落下的课确实有没弄明白的。许老师自然问我为什么每周二晚的课只听了一半就走了。我大概作了解释说明。许老师听后低头想了一下,说你是我在辅导班上课遇到的唯一一位外地来沪人员,干着不起眼的工作,来夜校参加学习,不容易!于是。许老师便把他家里的座机号码抄给了我,让我听不懂的课,落下的课尽管打电话问他。

  其实那时候,我打电话也很不容易,单位的门卫室有电话却是投币的,在一些小店里打电话也要付费。所以我很少把电话打到许老师家里,还是趁课间休息向他请教。请教多了,也会涉及一些其他话题。许老师感叹如今的学生古文基础差,他说他听业大的老师说过上一届古汉语辅导班只有一个学生考到60分,勉强通过。那位老师说什么今年也不来这所学校上古汉语课了。后来是学校负责课程安排的老师给许老师打电话,请他来上课。许老师说他本不想来的,年龄大了。但那位老师的先生和许老师是同事,彼此认识。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就来了。等到上课才发现情况有点糟。许老师很着急,怕重蹈上一届学员考试成绩差的覆辙,每次上课都来得很早便于解疑答惑。下课后,也不急于离去,还在回答学生的提问。

  七八月份高温季节,许老师在台上讲课,常常汗湿衬衫,但他总是不急不缓地讲课,把枯燥难懂的古汉语课讲得非常生动。有好几次下课,大雨突至,许老师得知我没有带伞,打着伞一直把我送到公交站牌下,还鼓励我要自信,相信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

  考试结果出来,许老师教的古汉语班,四名学员通过,其中就有我,我破例给许老师打电话报喜。许老师很高兴,说他知道我能过的,通过聊天他知道我古汉语基础还算扎实。那年初冬,我还曾经去许老师家里拜访过。那天我是骑自行车去的,告别时许老师坚持把我送出老远去,此后再也没见面。但老人那温良如玉的形象一直在我心中不曾忘却。

  ●王老师是我的档案学老师。和许老师的鹤发童颜不同,王老师年富力强正壮年,大脑袋上顶着一头乌黑发亮的自来卷头发。他开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在课堂上讲述民国期间与档案有关的故事,那种出口成章讲故事的能力和生动的叙述让人折服。

  本来档案学是一门专业性较强且乏味的课程,但王老师却把档案学讲得和讲故事一样生动,很爱听他的课,也对档案这个居家过日子并不多见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周一次的课我都早早赶过去听王老师传授档案学。改骑自行车去辅导班听课的我,抄近路不用担心回去上班迟到。

  我当时上班的单位在闸北,所以去闸北业大读书很方便,后来工作换到了宝山,上班时间也从原来的晚十点钟调到了晚六点,我彻底没法去辅导班读书了。眼见《档案学》关键的最后几节课我很难听到,心下不免着急起来。

  记得我在闸北业大上档案学的最后一节课间休息,我斗胆和档案学老师商量要借用他的教本,自己按照他教本里划好的重点内容也划一下。王老师为难地说他备课要用的。问我为何要这样划重点,我只得把自己调单位和上班时间调整的事和盘托出。

  王老师低头沉吟了一下说你现在住宝山区了是吧,我在宝山业余大学也上《档案学》课,而且还是周六的上午八点半,你可以到那听我的课。这个办法好,距离近,而且时间也合适。不过我学费交在闸北业大却跑到宝山业大听课,人家那边的工作人员不会允许的吧,我把担忧说了出来。

  王老师语气坚定地说不会的,有我呢,你只管去听好了。就这样我改去宝山业大的周六上午去听课。由于王老师的灵活安排、热心帮助,我终于没让档案学课程半途而废,而是完整地听完所有课程课,并以不算低的分数顺利地通过考试。在日后工作,遇到档案管理,我可以自信地说我学过《档案学》,总能把档案管理得井井有条。

  ●《法学概论》孙老师很年轻,因为当时她还是勤工俭学的法律系在读研究生。孙老师是外地人,和其他老师讲课会不时冒出上海话不同,孙老师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听就是北方人。

  来辅导班听课的学生中,绝大多数上海的年轻人,其中也夹杂着年龄稍大一点的,也有个别像我这样来沪务工人员。年轻的孙老师和年轻的学员沟通起来有她的特色。在一堂课上,不知道怎么就提到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说着说着孙老师说王菲翻唱过根据这首词谱成的流行歌曲。这一下激起了年轻学员的兴趣。对王菲感兴趣的同学,也就对孙老师教的法学课也有了兴趣。

  法学课其实也很枯燥,如果以兴趣来衡量,《法学概论》是让我最没兴趣的课程之一,如果不是为了考试通过赚学分进而拿文凭,我绝不会从微薄的收入中拿出钱来去读《法学概论》。但孙老师讲课很成功,特别是听她分析一些案例,我被深深吸引还真是长知识。

  孙老师讲到了她去超市购物,商家卖了过期产品,孙老师和老板理论。老板欺负她是外地人,又是女孩子,警告孙老师别和他歪搅蛮缠,老板自称是懂法的,而上海又是个特别讲法的一个城市……孙老师惟妙惟肖模仿老板的口气把同学们逗得前仰后合。

  课间休息,同学们会和孙老师沟通一些课本里的法学知识,以及现实生活里的法律问题。孙老师说她来自山西,我当时在读余秋雨的散文集《山居笔记》,对其中的名篇《抱愧山西》印象特深,班门弄斧和她说起山西好风光及平遥古城。

  交流多了,孙老师听出我也不是上海本地人,问我是什么情况。我告诉她和她一样,我也是外地来上海的,不同的是她是求学,而我是打工谋生。孙老师说了句不容易,把她在学校的地址抄给了我,说多交流,不止课本上的知识。

  可能是兴趣使然,我《法学概论》没能考过,是我参加自学考以来,第一次失利,真让我无颜再见孙老师。后来由于专业课程的大幅度调整,我也从秘书专业改学中文专业,再也不用考《法学概论》这门课了。不过,我与孙老师的交往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我的一位老乡和老板发生了劳务纠纷,对打官司一窍不通的他向我请教。我也不懂,尝试着给孙老师写信向她请教。出乎意料,孙老师给了回信,在一份法学杂志做编辑的她从头到底指导我老乡打赢了这场官司,却分文未收。我从内心里感激这位非常具有正义感的孙老师。

  ●专科毕业后,我辞去保安工作,进了一家广告公司,成了网站采编人员。工作不是特别忙的我顺手参加了本科自考,开始两年所有的课程倒也顺利,却被最后一门英语给难住了,别无选择只得报了英语辅导班。为英语辅导班上课的杨老师大概五十岁上下年纪,紫色脸庞,留一头短发,中等身材,人很壮实。走起路来速度飞快。杨老师自称做过同声翻译,那英语水准当然差不了,怎奈我的英语不是一般的差。说是初中毕业,却有二十年未接触英语课本了,而我参加的《英语(二)》,是本科的课程,因此英语课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英语(二)》是许多本科专业的必修课,上英语课辅导班的学员特别多,经常与我坐同桌的同学是报考法律专业的,和我英语水平一样差劲。他工作很忙,上课总是迟到,听了几次课后就不再来,彻底放弃了。我那段时间正好处于待业中,时间有的是,咬牙坚持去听那根本听不懂的英语课。

  和古汉语一样,《英语(二)》一周开两次课,一次在晚上,一次在周六上午。巧合的是下课回去我与杨老师同路。我们都骑着自行车,师生之间也就有了交流的机会。杨老师自然会问我从事什么工作。我告诉他此前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网站采编,因公司关门,现在待业家中,写文章投稿赚点稿费。杨老师说那就是自由撰稿人了,也很好。

  我苦笑说靠稿费很难养活自己,等考完英语,我还是要找工作的。我坦诚自己英语基础很差,上课跟不上。杨老师说他看得出来,辅导班里有像我这样的学生,从眼神和举止上就知道听不大懂他的讲课。事在人为,笨鸟先飞,既然认识到不足,就要比别人多下工夫。

  杨老师意识到自己班里有像我这样英语基础差的学生,课讲的特别仔细,在讲到英语近义词的区别用法时用日常生活举例说明,讲完了总爱用英语问一句明白了吗?有一次上课提问,他叫了两个学生回答了前两个问题,等到第三个问题时说我们班里有位自由撰稿人坐在哪里,请站起来回答一下。

  我知道杨老师是说我,我因不会回答而没敢站起来,实在是很没礼貌。也许因为是在晚上,教室里人又多。灯光下,杨老师没能找到我,而是点了另外一个同学的名,英语课让我感觉特别失败。

  课程结束了,杨老师祝愿坚持把课听完的学生都能通过考试。然而,基础特别差的我没能过得了考试关,分数也创了我参加自考以来最低。丧失信心的我只得按照自考规定,另外选修三门专业课代替英语,完成本科毕业。记住杨老师是因为有愧,到底没能攻克英语难关,而是绕弯取巧,走了“曲线救国”的路。

  ●一路自考下来,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哲学老师、逻辑学老师,两位老师有着共同特点,讲话风趣幽默,都是烟民,上课前在门口过足烟瘾,然后才进教室,登上讲台口吐莲花授课,把抽象的内容讲得具体形象,让人喜闻乐听。这两门被自考生认为比较难的课,我都考试一次性通过,且分数都不算低。

  放弃英语课,我选修报考过与唐诗宋词相关的两门课,上唐诗的老师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我们使用的教材就是她编著的。记不起姓甚名谁了,但她讲课的音色腔调都和近年来鼎鼎大名的叶嘉莹教授有几分相似。上宋词课的也是教材的编著人。冬天里,宋词老师穿一身黑色呢大衣,和教材里作者的相片一样潇洒飘逸。老师宋词讲得好,推崇辛幼安、李易安这两位出自山东的大词人也就罢了,还特别推崇著名歌手童安格,称其为“精神贵族”,同学们私下里都说他“清高”。上初中就对宋词有所偏爱的我,年少时就能背诵多篇名作,所以听宋词课听得兴趣盎然,考试考了七十好几,算是高分了。遗憾的却是没能记住老师的名字,只能称其为宋词老师,他也是一位精神贵族,曾经说过给心仪的人送玫瑰花,只要是个人都会做,要像古人多学习几种表达爱慕之情的浪漫方式。

  自考结束多年,学到的知识有一部分或许已经忘记,而对于辅导班老师们的言传身教至今不能忘,也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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