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晒秋是一年中最丰足最美丽的。无论是依山的人家,还是村头的晒场或河边的坝上,甚至是层层叠叠或阡陌纵横的坡地沟沿,一夜之间仿佛被画家涂上了斑斓的油彩。而每种油彩又好像隐隐约约地散发着莫名的香味,让你又不知不觉地被沉香般的馨香所迷醉。
玉谷穗子是这些日子的主角。从地里掰下的玉谷还来不及脱粒,只好先剥去淡绿色的玉衣就近堆在了田头空地。远远望去像是一个个缩小了的金字塔。而田头一侧河边的坝上也铺满了玉谷,犹如蜿蜒流淌的金子,从西到东一直流到坝的拐弯处……
坝的一边是连着山脚的坡地。庄稼都收了,高高堆着的玉谷秆子、零零散散的豆萁垛子静静地伴着几棵挺拔高耸的洋树和稀稀疏疏随风摇曳的红高粱。这样的景致让我不禁想起了印象派画家莫奈的《干草堆》,只不过比莫奈的笔下还多了些北方的山野之彩和粗犷之势。坝的另一边就是村子。人家的房檐下一长溜地挂着金灿灿的玉谷穗子。夹杂其间的还有一串串大红炮仗似的辣椒。就连檐下那斑斑驳驳的墙根也挤挤挨挨地靠着或堆着金黄浑圆的南瓜或粉嘟嘟的红薯。院中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簸箕或簸箩,随意撒开的都是丰收的果实。细长的豆角蹦出的是赤豆,也有绿豆;膨胀的豆荚跳出的是黄豆,也有豌豆;还有茎蔓缠绕的篱笆上耷拉着焯了水的长豇豆。墙头上当然是娃子们够不着的一箩箩红红的枣子;白白的芝麻;胖胖的花生和圆圆的核桃……再往高处的房檐上还有飘浮着淡淡草药香味的各种药材。那却是大山的恩赐,等晒去了水分,卖给药铺就是不菲的收入。这个时节,除了老槐树上还剩下几片金色的叶子。院子里的柿子树、核桃树、樱桃树、枣树和杏树却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杈。旋去皮的柿子如同一串串项链挂在树杈上,让空气里也飘逸着甜滋滋的味儿。若是往常,树上总有鸟儿,但这时的鸟们对已失去水分的柿子却不屑一顾,它们感兴趣的自然是田间地头或晒场垛上那些香脆新鲜的种籽。这些柿子再晒上几天,放入罐内封存至腊月就能吃上粉白甜糯的柿饼了,而且一直能吃到来年的柿子树开花的日子。
晒秋是冬藏的前奏,也是储蓄阳光的过程。晒了秋的果实蒸发了水分,凝聚了精华。玉谷更香了,枣子更甜了,柿子更糯了,豆子更脆了,棉花更暖了……晒了秋的果实蓄足了阳光,也就积蓄了热能,使得果实不仅不会变质糜烂,而且更富有了繁衍生命的本能。由此看来,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官,也都应当经常晒晒太阳。只有让自己的心里永远充满明朗的阳光,让自己的行为永远接受阳光的照射,才能有效防止灵魂的变质而永葆旺盛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