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

　　倾诉与聆听，都市与乡村的情感故事。请勿对号入座。（图文无关）

　　口述：耀文 文字：石路

　　赶集，是农村特有的一项民间经济活动。可以说，每个农村人大都有过在集市上或做买卖、或去游玩的经历。随着时间推移，原有的以简陋地摊为主的农贸集市，现已大多被新型而管理有序的新集市所替代。赶集，也用不着等到固定时间，现在随时可往镇上“大集”，那里商品琳琅满目，物资多样，到处呈现出一派现代农村丰盈和美的新气象。

　　◆在我们这个市郊偏远的地方，人们大多把“赶集”说成“上镇”，也有直接说要去某某地名的，如某某镇。当然，这个镇，与现代意义上的行政建制镇是不同的，多半是民间由上辈子人叫惯了而传承下来的，也有因集成市，由市生镇的历史传承。

　　集市，是一种农村在特定地点聚集进行商品交易的活动形式。古时称为“草市”，南方农村集市称为“墟”，北方称为“集”。到集市上去买卖也称之为“上集”“赶集”。由此，“赶集” 一词得以流传下来。虽然南北对这一叫法各不相同，但意思差不多。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小时候，我随大人去赶集的地方主要有2个，就在我家住的窑厂附近，一个在西头，叫西宅沟镇，另一个在东头，叫东家桥镇。我也不知道这2个小集镇的来历，反正大家都这么叫，我也就跟着叫。欲说这个被人叫作赶集的地方，类似像一个小镇，从今天看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一条百来米长的简易马路，两边有几爿日用货、农具店、茶馆和饮食小铺子，路边一长溜摆满农民的蔬菜、河里摸的鱼虾以及家里手工编织的生活制品等。集市上，有时还有本地和远方来的一些小戏、小节目，在此表演，赢得众人观看。

　　◆记忆中，我第一次随大人赶集，是在上小学那会儿。而带我去的并不是父母，是一位十八九岁的邻家大哥。这位大哥，我至今还记得，他姓顾。那天，是休息日，我早上在家。他上我家，见我正歇着，便说，带你赶集去？我说，好啊。于是，他借来一辆自行车，捎着我一路朝西头集市（西宅沟镇）而去。土路不平，不时颠簸着，骑了约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

　　找到一处静僻的地方，锁好自行车。我俩过桥，沿着东西里一条比弄堂稍宽大些的马路，开始逛了起来。早上的集市很是热闹，摊众人多。走进一家有点光线阴暗的小商店，顾大哥问我，想吃桃酥饼吗？我说，嗯。买了2个香味扑鼻的桃酥饼，一人一个，津津有味地吃着。这饼是我第一次吃，嚼在嘴里，香脆香脆的，不像现在桃酥那么松软。我慢慢品尝着这好吃的饼，眼睛东看看西瞧瞧，集市上的东西还不少呢。

　　在一处围着很多人的地方，我和顾大哥停了下来。上前一看，原来是外地一个杂耍班子在表演遛猴子。我从未见过真猴子，只是在小学课本中读到过猴子机灵敏捷的样子。那只深褐色的小猴，调皮捣蛋，一会儿在主人身上东跳西窜，一会儿抢食围观人群手中的小吃。许多人乐于与皮猴子互动，主动喂食者也多。我有点害怕，虽说也喜欢，但不敢靠近，甚怕被伤着。我只是在第二层人群里望着。一些人还向杂耍班子丢下些零钱，一分、五分的。

　　看了有二十来分钟，顾大哥说上烟摊去买包烟。我跟着顾大哥后面，走着走着，我见一个小人书摊，这里有许多已发黄旧了的小人书，我忙不迭地去看。摊主说，一分钱看两本。我说，自己没有钱，能不能让我免费看一本。摊主说，那不行。买完烟的顾大哥，见我在小人书摊上，便走过来问我，想看小人书？我说是的。顾大哥扔给我一分钱。于是，我挑了两本儿童书，就在那静心地翻了起来。顾大哥在附近自个逛着。这两本小人书，我依稀记得，一本是生活中看图识字的，另一本是讲古时神话故事的。很快，两本小人书看完了，我去找顾大哥。快临近中午，集市上依旧人来人往。顾大哥说回去吧，此时，我俩已在集市上逛了足足有2个小时。时值秋天，外面的风也格外的大。顾大哥带着我一路吃力地骑着自行车，身子一直前倾，用力地往回家的方向赶。

　　◆认识西头集市（西宅沟镇）后，我就很想再去。可是，一来我口袋没钱，二来读书也忙，放学回家还要帮着拾柴、挑水、割草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所以，想归想，去赶集的次数不多，除非对我很好的顾大哥再叫我，或者有父母带着，一家人都去。有时实在憋不住想去，我就和同学悄悄地前往。像与同学这样每每去时，我们就会事先收集好一些过期报纸、瓶子等废旧品，以及去沟里摸些鱼虾，上集市后卖掉，换些零钱用。读初中后，我就去得相对少了，平均下来最多也就一月一次。此时，父母说，要把玩的精力更多地放在学习上。

　　一直到我高中毕业工作后，有段时间没上西头集市了。有一次正好路过此地，便又想起了儿时这里的集市，就去看了一下。那天是上午十一点多，集市上做生意的人们正在陆陆续续收摊了。我又走进那家光线有点暗的卖桃酥饼的商店，买了2只桃酥饼吃了起来。味道与原先差不多，还是香脆香脆的。这家开了20多年的小商店，因货真价实，服务态度好，所以在集市上一直生意不错。老板也从当年小伙蜕变成中年大叔。是呀，我自己也由一个小孩子成为大小伙子了。再之后，这个被称作西宅沟镇的西头集市渐渐没落了，只是两旁多了些商店，集市也归并到另一个行政建制镇上了。

　　东头集市（东家桥镇）离我家稍远些，它也是当地去市区坐船的一条必经之路。许多人会上那儿买些土特产，如毛蟹、羊肉、芋艿、米糕、甜芦粟啥的，带给市区的亲戚朋友。有一次，父亲对我说，今年暑假你去市区外婆家，我已和单位里的同事说好了，他带你去。那时，我刚上初中，胆子不大，一个人怯生生的，独自上市区还不敢，怕迷路。放暑假没几天，父亲单位里那个姓张的叔叔就与我约好第二天走。

　　天蒙蒙亮，我随他坐上了头班公交车。车厢里十分拥挤，大多是上东头集市的。到了一个类似小镇的地方，我随张叔叔下来，直奔集市。集市刚开张，里面的各式物品相当充裕，摊位也多，人也一拨、一拨地赶来。张叔叔买了2窜毛蟹和一捆甜芦粟，我啥都没买。走时，父亲告诉过我，给外婆的东西由他们带，你只管去就是了。在东头集市匆匆买，匆匆走，为的是赶船班。

　　东头集市给我的印象，就是乡间土特产多，什么都有，但价也比西头集市要高些。原因很简单，就是来东头集市购买的人，多半不是自己吃，而是送人的。不过话说回来，东头集市的东西也是经过挑选的，显得精致些、品相好一些。

　　两边集市，因西头集市靠着我家相对近，所以孩时去那里多些。东头集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所在镇政府开办的条件较好、规模也更大一些的乡村大集市。那些原本在老地方做生意的农户也随之调头前往。在新集市里，他们依旧做着各自的老本行，有卖菜卖肉的、销售手工制品的、吆喝修修补补的，也有经营批发南来北往日用商品的。市场经济的推行，给农村集市源源不断地“输血”，也带来乡间经济的新生机、新活力。

　　◆参加工作不久，我考入某镇政府任办事员。此时，各地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蜂拥而起，地方经济发展迅猛。我所在镇上也规划建起了大型农贸市场。这座崭新的农贸市场，它分室内、室外两块场地。室内，是以固定摊位和周边商店为主；室外，是以本地流动经营者和邻镇商户赶集为主。我记得，那时每逢周六，上农贸市场赶集的人可谓人山人海，偌大的场地商铺连着商铺，人挨着人，各种商品大到家用电器、小到手帕袜子，吃喝穿戴，应有尽有。镇上的居民和村里的农户都说，现在条件好了，生活也方便了，东西买卖再也用不着兜兜转转，市场大了，就地便能解决。

　　七年前，我在邻镇买了房。新的小区离镇上集市不远，我隔三岔五就要上这个远近闻名的集市去买菜、吃早点以及购物。这个叫“星河集市”的烟火气很浓，不少邻近乡镇的人们，包括市区来的朋友也常常到此赶集。沿着镇上主干道，穿过一条叫采昶路的弄堂，迎前扑面而来的便是当地知名糕团热气腾腾的香味，两旁做大饼油条、馄饨面条、牛肉粉丝汤、茶叶炒货、豆制品、肉摊的商家亦早早开门营业。在弄堂里头东侧，便是一家规模不容小觑的集市。据说，这家集市已开办有近40年了。商户在此安心经营、农民就地摆摊，市场有人管理，一切十分有序。我偏好农民自己种的菜，不仅是新鲜，主要是应季。所谓天人合一，一年四季，吃的东西也一样，就是要跟着季节跑，踩着地头的节奏过活。

　　也许是这家集市的缘故，小镇上的人气很旺，农民和商户们对此尤为高兴。今年金秋时分，一则好消息传来，镇上新建了一座现代生活广场，集市将搬迁于此。这个生活广场，不仅具有集市特性，还兼有文化娱乐、生活服务、公益活动等多元功能；尤其是这新集市，主办方表示努力将其打造成地区首个“智慧集市”。

　　开张那天，我一大早去赶集，走进生活广场室内明亮宽敞的集市，200多个各式摊位有序摆放，各种菜品及日常商品让人眼花缭乱。在室内一侧，还设有专为农民摆摊的专属区。这些农民依旧像往常一样，勤奋地吆喝着，买菜的人也是穿梭其中，络绎不绝。在一个我经常光顾的老农菜摊前，他告诉我，现在每天还有市区旅游的大巴前来，这些游客非常喜欢本地蔬菜、禽蛋、水产、肉制品等，生意不错。我说，这是肯定的，因为这里主打一个新鲜，品质自然是上乘。

　　走出集市，我回头望望，心潮澎湃。现在的赶集，绝不是过往的“小集”，而是丰盈充实的“大集”；现在的赶集人不再怀着心事、步履匆匆，而是乘兴而去、满意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