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金国

　　牛，大牲也。关于牛最早的记录见于商鼎纹饰和甲骨文字。弯角、横耳、圆眼、宽鼻、大肋巴，这是对于牛最早的形象描述。几千年来，牛以其强健、耐劳、忠诚和坚毅得到人类的青睐。他给人以图腾信仰和劳动力量，与人类文明的产生和发展相伴左右。近千年以来，牛在浦东或是被神话作为图腾，或是被牧养，与浦东人的生产生活紧密关联，亦留下了诸多牛和浦东的故事。

　　在古代，牛被作为图腾，他的具体化身是“压胜”。在破土动工、镇城、震灾镇墓时常能看到牛的形象。如1963年浦东出土的宋代墓葬黄俣墓中亦有3只铁牛，其中2只现存于上海历史博物馆。但浦东人对于牛的崇拜不仅在于强健有力，还多了一份感恩的情感。浦东大地脱胎于盐场，宋元时所产盐质量和产量一度位居两浙之冠。制盐虽繁盛，但正如陈椿在《熬波图咏》中所述“盐是土人口下血”，煮海的盐丁非常辛苦。解放前，浦东沿海地区每逢春节还有不少地区设馔行祀，青年人装扮成牛郎 ，手中举着一个小牛犊造型的扎偶沿街表演。牛犊的头尾处各系一根红头绳，绳的两端缠上手指粗细的杨柳枝条。表演时牛郎举着杨柳枝条轻轻摇曳，小春牛便顿时开始活蹦乱跳地舞动起来。这就是浦东“贺春牛”的习俗。浦东地区还流行一支广为传唱的民谣《春牛歌》:“春牛到，早春来，春到新年百花开。春牛一到宅，平地涨三尺。摸摸春牛角，铜佃银子堆拉壁角落。摸摸春牛头，吃陈米，吃陈油。摸摸春牛腰，子孙代代束金条。摸摸春牛脚，种田种到浦西路……”浦东先民借牛寄托了对美好生活的表达和向往。

　　对于现实中浦东牛的形象记载最早见于元代《熬波图咏》，此书著成于浦东，是我国第一部煮海制盐图解书。该书生动地描绘和再现了当年浦东下沙、航头一带的盐场设置、盐民生活和制盐工艺的全过程。全书图共52幅单片，其中11幅出现牛的形象并配描述文字。功能上牛主要被用于塌炼熟泥，土地翻耕，拉运舟车等役用工序劳作。从品属上出现的有水牛和黄牛，以水牛居多，体态健硕，高大敦厚。浦东饲养历史最久的牛为水牛，主要品种为奉贤“圆筒牛”。圆筒牛与苏州河两岸的嘉定水牛、崇明的海子水牛由于外貌特征生产性能大致相同，统称为“上海水牛”。共同特点是体驱粗大，体质健壮结实，性情温顺，力大持久，耐粗耐热等。在水网交错的烟雨江南，水牛总是墨色最浓重的一笔，融入了浦东农家的生产和生活，是浦东农耕时代最有力的见证。说到黄牛，浦东特有的品种为荡脚牛，也是上海唯一的一个黄牛地方品种。200多年前，由于海边塘地开垦的需要，移民导入的同时也带来一些小型黄牛品种“野骡山”和“小黑山”，塘地芦根丛生，土地结实，必须深耕，这些黄牛体力上不如当地水牛。但有性情温顺、灵活，容易调教，繁殖力强等特点。当地农民后从本市江湾、大场、洋泾、江苏太仓等地引进大型黄牛，经过长期选配，加上沿海地区丰富牧草资源和饲养条件逐步形成了集“大场牛的脚（硬），江湾牛的岭（肩峰高），太仓牛的骨子（大），洋泾牛的生活（干活快）”于一牛的优良地方黄牛品种。由于钦公塘周围所产的牛品质好，数量多，外地农民都到钦公塘脚下采购，故名“塘脚牛”。又因塘脚牛的放牧饲养管理粗放，故又名“荡脚牛”。19世纪末，农民将乳用公牛与塘脚牛杂交，并不断选育形成了上海黑白花奶牛。说到奶牛，浦东川沙奶牛可是响当当的一张名片。上海开埠后，外商在上海创建牧场。1878年英商把黄白花奶牛13头运入上海饲养，途中偶然出生的一头小公牛流入川沙农村被饲养，并与当地良种黄牛塘脚牛进行杂交，育成第一代杂交奶牛，这是川沙县饲养奶牛的肇始。二十年代又开始以黑白花奶牛进行杂交繁殖。1957年引入纯种荷兰公牛两头，建立全县第一个奶牛配种站，并积极推广人工授精技术。川沙县培育的小牛由此大量输往全国各地进行繁殖，江苏、浙江、安徽、河北、广东、广西、江西、山东和许多解放军农场等都有川沙奶牛的踪迹，川沙县成为名副其实的“奶牛之乡”。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八十年代开始浦东以饲养黑白花奶牛为主，杂交奶牛逐渐减少，纯种荡脚牛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绝迹，近年来圆筒牛与其他上海水牛一起被迁入崇明进行繁育保种。如今，除了东海之滨的希迪奶牛场外，在浦东大地上已难觅牛的踪迹。但它可能换了一种物质形式存在，或许它已不再是一种物质，而是一种精神，脱胎于制盐和农耕文明，激励着每个浦东人不畏艰难，勇于担当，以力拔山兮气盖世而不求寸功于己身之姿努力创造着令世界刮目相看的新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