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村民”聚在一起翩翩起舞
又下雨了,晚上六点,此刻在村委会里还剩我一人,在办公楼的三楼值班室就是我的长期宿舍。大概六点半的时候,村里百姓学校二楼灯光亮了起来,于是我跑过去一看,百姓学校的舞台聚集了八九名新村民妇女,正舞着扇子,或成圆圈,或成排行,下面还有十来名新村民妇女在模仿。所谓新村民,就是本地人对住在村里的外来务工人员的称呼。我一看老方在场,心里有些喜悦。老方叫方静安,50多岁,江苏人,来太平村8年了,懂管理,以前在村里企业担任经理,现在是太平村新村民党支部书记,老方的女儿在南京有自己的企业且收入颇丰,已经来了好几次让老方回去帮忙,可老方总舍不得。
我问老方:“这在跳什么舞?”老方乐呵呵看着我说:“舞蹈老师在教扇子舞。”并示意我坐下一起观看排练。一段舞蹈跳完后,老方跟我说这个舞蹈老师是天津体育学院的。我顿时疑惑问道:“这个排练舞蹈老师是村里请来的吗?”或许声音比较大,只见那舞蹈老师走到我旁边笑道:“当然是志愿参加的啦。”老方哈哈一笑,旁边的杨秀月阿姨也笑了起来。我懵了。老方拍拍我的肩膀说:“这是杨秀月阿姨的女儿李林倩。”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杨阿姨是吉林人,来太平村打工居住已有6年了,现在是新村民文艺演出队的骨干。新村民文艺演出队是新村民自个儿组织的,天南海北的人儿聚在一起,虽然口音不同但此时舞姿却能相得益彰。
人生越是漂流越是思乡
此时,茉莉花音乐响起,二十多名新村民妇女又在舞蹈老师的示范下扭起了舞步,十分钟过后,音乐停歇。我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突然大家看着我,我嚷道:“难道跳得不好吗?!”杨阿姨说话了,“我闺女可是在北京参加舞蹈比赛拿过奖的。”我坐到杨阿姨身边说:“杨阿姨,今天是什么情况啊?”杨阿姨说:“我闺女现在休假了,来村里看我,正好可以带带我们舞蹈。”舞蹈老师走到我跟前相互介绍后说:“小程老师,想不到在上海郊区太平村的新村民里也有一支文艺小分队,不!我妈妈是这里的新村民,我也是小新村民啊!应该是我们也有一支文艺小分队。”话音刚落,惹得大家一片笑声。林倩看上去和我年龄相仿,称我为“小程老师”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新村民一直这样叫我。
记得在1991年,我刚6岁的时候,淮河的一场洪水让我们家颗粒无收,为维持生计,于是父母便带着我和妹妹去了新疆克拉玛依油田投靠舅姥爷,通过全家人五年的努力,缩小了与本地人生活的差距,终于能过上衣食不愁的生活,随后全家又去了云南的寻甸,北京的通州,最后辗转到上海,一晃22年过去了,现在的生活与以前相比,要丰裕得多,可我的心似乎一直在寻找一些东西。现在听到“俺那旮旯子的感觉”,忽觉这句话离我心中寻找的东西已经很近。人生越是漂流越是思乡,越对自己有强烈的身份认同。在太平村你会觉得“我是外来人”这种的身份认同感显得淡化,但似乎身份的融入还需要经历些什么。
排练要结束了,负责录像的葛雷鸣对大家说,大家把扇子都带好了,杨阿姨和李老师为了买这些扇子,午饭两点才吃呢,下周还要排练伞舞和“最炫民族风”,我们一定要给新老村民奉献一场出彩的节目,咱们要让这百姓学校的舞台有我们的声音。“是呢!”来自四川的蒋志清接道。“道士村组的陆队长还准备邀请我去给西旱泾村组的中老年人教歌呢!”蒋志清可不简单,听村里的人说,村里一有联谊活动,他都要一展歌喉的。
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把大家送到新村民家园小区门口,新村民家园的灯光连成一片,还有几个新村民带着红袖章在巡逻。我问老方:“现在排练,以后大家如果不在这边工作了,怎么办?”旁边来的玉梅姐兴奋地接道:“我已经在太平村待了5年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玉梅姐来自安徽,全名叫周玉梅,也是“80后”,经常参加村里的义务劳动和爱心活动。葛雷鸣手提大音响看着我说:“我跟我媳妇还有一些老乡在这里也有三四年了,这里热闹啊!”
道别后,片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在小区门口默默地站着,思考着。我想这么个大雨天的晚上,是什么让他们有激情和动力来参加这样的活动。当林倩的“新村民”话语和玉梅姐的兴奋再次回忆在我脑海里的时候,我想我似乎明白了,他们是这里的“新村民”啊!
这样一个“新村民”代名词,缩短了情感的距离,为漂泊他乡的人们赢得了尊重和生活在这里的精神价值,于是他们的心在这里有了安放,慢慢融入到了这里,他们的价值在这里能够得到认可;他们的心在这里找到了归属,哪怕这归属只是称呼上的,可至少它能给心灵带来平常的安稳。舞台上,他们舞的不是自己,舞的是“情”,这“情”饱含着家乡的味道。
此刻,让我回想起刚毕业时,选择工作的踌躇不定,现在我觉得我选择做大学生村官是对的,因为在这里可以找到我心中所要寻找的。从此,我要和他们一道把这“情”舞到一个更大的舞台,感恩于这片让异乡人萌发情感的热土,让异乡的人们赢得更多的尊重,得到更广的心灵归属,这正如母亲常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想“非知之难,行之惟难;非行之难,终之斯难”,但我们已在路上。
嘉定区江桥镇太平村村党总支书记助理 程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