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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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忘的一场情感经历
情事~~~倾诉与聆听,城市人的情感故事。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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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19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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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忘的一场情感经历
情事
以婚博财悔无时
倾诉与聆听,城市人的情感故事。请勿对号入座。

  和老康相处几年来,我主观上已能接受他了,但家里摆着的客观情况,又使我十分为难。最后,毕竟是老康的家底厚,他决定以10万块钱来换取我老公的退出。九十年代的十万块,对我来说还是天文数字,我答应试试。

  口述/阿秀 文字整理/阿良

  ●候鸟越冬飞去南方,我之所以斗胆将这段人生故事,断断续续地打了几个钟头电话才说完,因为除了你,我这种基本上是一辈子“外强中干”的性格,还有谁可以倾诉呢? 

  眼下,故事的尴尬虽无解,更觉得有必要告诉现在的年轻人:曾经试图以婚博财,最后落得个心里憋屈还没处讲的窘迫是啥滋味……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出生在上海老城区的一个人口密集的“贫民窟”。在那个没啥隐私可言的居住环境里,每家再隐秘的事,也会泄露出去。 

  我们一家三口,母亲、我和弟弟住在一个8平方米的双亭子间。祖籍湖北的父亲在我三四岁时,因为对单位领导不满,硬生生被凑成右派分子,发配到安徽白茅岭劳改农场。因为还小,我对父亲没啥大印象。只是在我满周岁时,父母亲把我抱到照相馆拍过的一张合影还挂在家里墙上。看照片,父亲五官端正,身材挺拔,一看就是个有内涵的文化人。听母亲说,父亲性格倔强,心里藏不住想法,且声如洪钟,一旦发起脾气来,一幢房子都听得见。 

  自从父亲去了劳改农场后,原本少言寡语的母亲,更是忧忧戚戚。家里少了一根“顶梁柱”,没了经济收入,母亲只好到里弄要求糊火柴盒赚钱养家。糊一万个火柴盒才几块钱,我们一家三口就没日没夜地干,小小的亭子间放不下这么多火柴盒,就搬到晒台上,挤占了邻居晾衣服的空间,遭到邻居肆无忌惮的责骂…… 

  我的脾气有点像父亲,路见不平敢说敢干。小学毕业后,我除了帮母亲糊火柴盒之外,还要来了拆纱头、缝矿工用的防尘镜宽紧带之类的手工活,我只想多赚一点钱。 

  然而,我们一家的日子依然过得艰苦异常,加上当时的物资供应相当匮乏,家里穷得叮当响。耐不住寂寞的弟弟就混迹于弄堂里一帮小混混的圈子,整天干些“偷鸡摸狗”的糗事,不时被公安局关几天,愁死了母亲。不久,母亲因积郁成疾,得了当时民间统称的“神经病”。其实,就是现在的忧郁症,属于“文”的那种。 

  母亲患病后,我自然得挑起家里大小事务的重担,多年来,生活给了我严酷的磨炼,使我得出了一个强烈的欲念:赚钱!只有赚更多的钱,才能改变命运。 

  然而,要赚钱得具备许多客观条件,读中学的我,连一件漂亮的衣服都没有,穿来穿去是一件枣红色的灯芯绒两用衫,到天气放晴的礼拜天才敢洗,不然就要耽误礼拜一去学校上课。我自以为长得蛮漂亮,大眼睛、挺鼻梁、瓜子脸,身材条干又好,凹凸有致,这可是父母赐予我的唯一资本了。于是,我暗下决心,按照一本书里说的去做:婚姻改变命运。我耐心地等着中学毕业,所以,对班级里那些“穷男猴”的追求、写情书都不屑一顾。有个男生,和我一样也喜欢文学,长得也英俊,我们一起出黑板报、写小评论,很是谈得拢,倒是我中意的人,可是,他的兄弟姐妹太多了,家里肯定穷,如果我嫁拨伊,这辈子就算完了。所幸毕业后,他去了皖南农村“插队落户”,我因是长女,加上母亲有精神病需要照顾,好不容易留在了上海,但分配的单位却是一家街道集体企业的电子元件厂,每天的工作就是傻坐8个钟头绕电动玩具的小马达线圈……

  ●说来也巧,厂里有个比我大四五岁的女诗人,经常在报刊上发表诗歌作品,蛮有名气的。我很羡慕她,于是就主动接近她,参加了她组织的“诗歌沙龙”活动。 

  机会来了,在诗歌沙龙里,一位大我五岁的先生有了追我的苗头。聊谈中得知,他父亲以前是开南货店的老板,家住太仓路一带的石库门房子,家里仅兄妹两个,家境显然殷实,尽管“文革”被抄过家,但据说后来又还了一点。所以,他平时和我约会,出手蛮大的,德大西餐馆、大光明电影院等处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决定嫁给这位叫潘博栋的男人。两年后,他成了我的首任丈夫。他家有婚房,是一间三层阁,虽不算大,但比起太多无婚房的男同学,实在是天壤之别了。婚后几年,因为有共同的文学爱好,日子还算平静,毕竟离开“七年之痒”还有些时日。 

  五年后,我们的孩子四岁了,单位里的产品遭到市场淘汰,面临关门,工资也发不足了,加上孩子正在长发头里,太需要钱了。他工作的无线电厂时好时坏,开始走下坡路,奖金收入明显减少。而他却依然埋头书桌,到处投他的诗稿,也不看看已经“改开”的社会形势。为此,我多次劝他可以“弃文从商了”,但他表面应着,却没有实质举动。 

  他可以不动,而我却耐不住啊:工厂宣布转产,其实是卖给了一家颇有经济实力的乡镇企业。有一条政策蛮对我胃口,自寻出路,厂里发一笔遣散费。 

  我之所以敢“自寻出路”,其实是早有准备的。在诗歌沙龙的一次活动中,七转八弯竟然认得了一家大公司的李老板,这位出生在南汇乡下头的老板显然也想附庸风雅,学学写诗作词。由于业务关系,他认识市里某局一位掌有实权的康处长,掌管着城建条线中的绿化、运输等业务。我感觉改变命运的机会快要来了。在李老板的引荐下,我们三人隔三差五去肇嘉浜路“青藤阁”茶馆喝茶谈生意。我要改变命运,对谈生意兴趣甚浓,很专注听他们的生意经。凭直感,年近花甲的康处长对我颇有点弦外之音的好感,那时,我才30岁出头,标准的少妇熟女。随着了解的深入,方知康处长是胶东南下干部,身体壮实,待人和蔼,谈吐虽乡音难改,但不乏风趣、幽默。听闻我面临工厂倒闭的窘境,当即关照李老板:“你帮助她开个公司吧,我们一起帮帮她渡过难关,至于业务嘛由我来。” 

  我终于要开始新的拼搏、可以赚很多钱了!心里虽然很激动,但尽量装出一副矜持的腔调。其实,我真不知道开公司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我对康处长雪中送炭之举是心存感恩的。运输业务起步就顺风顺水,尝到了甜头,数着人生第一桶金的3万6千元人民币,我心花怒放。按世俗习惯,我经常寻点理由,不是给康处长送高档烟酒,就是搭准时令送明前茶、应时水果等,试图以礼代情,求得平衡。然而,康处长却根本不在乎这些我以为很用心思的礼物,相反,他还安慰说:“你刚起步,还没赚到多少钱,留着自己用吧。”每每此刻,我心里会激起一朵暖意的小浪花…… 

  公司的业务愈发多起来,忙得有点煞度,但觉得为自己赚钱很值得,再苦再累也不怕。然而,忙完一天的活计,回到家躺在床上,对照家里那位没出息的老公,他不仅无动于衷,还埋怨我外面应酬多顾家少,偶尔还大发脾气,我心里委屈得真想哭。其实,我也想安逸守家,风风光光做个优雅的女人多好。赚钱,不就是为了过上悠闲的好日子么?但眼前的“诗人老公”对我的业务,既不感兴趣,也明确表示不会搭手。他依然热衷于那虚无缥缈的诗情画意。 

  这段时间,尽管忙得天昏地黑,但我却常常失眠……由于我在家待得少,老公耐不住寂寞,愈发起劲地参加“诗歌沙龙”活动,以至于竟然与一个女诗人有了暧昧。常言道,传话十人,失之千里。这个事传到我耳里时,已是他和这位长相一般般、至今单身的女诗人快要结婚了!这还了得?我历来的矜持感受到了严峻的挑战。我似乎到了需要重新选择婚姻的境地,之所以还在犹豫,是因为孩子还小。

  ●话说康处长发给我的业务种类也多起来,除了原先的渣土垃圾的运输,还叫我承包小型的建筑工程,拉上李老板一起干。这明摆着是让我赚更多的钱。我当然懂,于是,晚上的应酬更多了,酒足饭饱之余,老康喜欢跳舞,我就成了他常备的“舞搭子”。借着酒劲,老康常常把我搂得很紧,称赞我的身材有魅力。我也似乎怀着感恩的心态,就让他搂搂抱抱不会有啥大问题,何况自己也是过来人了,毕竟他是让我赚了大钱的恩人,只要没有下一步…… 

  一天,李老板突然给我打来了“大哥大”,说是老康的老妻因突发心梗去世了,还告诉了大殓的日子。在这个关节头上,我是应该去的。老康见我到场,原本忧伤的眼里闪过好一阵宽慰而欣喜的光来。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包”,老康默默地收下了,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有点像在跳舞时的用力。 

  从此,老康约我聚餐、跳舞的频率更高了。酒酣之际,他不仅吐露了家财,还说某个高档街区有他的一处洋房,并向我描绘了设想中以后的幸福生活。渐渐地,我们的话题进入了“如何再婚”的讨论。 

  和老康相处几年来,我主观上已能接受他了,但家里摆着的客观情况,又使我十分为难。最后,毕竟是老康的家底厚,他决定以10万块钱来换取我老公的退出。九十年代的十万块,对我来说还是天文数字,我答应试试。 

  经过足足半年多的争吵、纠缠、磨合,清贫而有诗情的老公,终于开始厌恶我这个浑身冒着铜臭味的女人,答应如果赔偿12万就同意我净身出户,唯一的附加要求是,已读中学的儿子归他。 

  事到如今,只要钱能解决的事,我都答应。 

  翌年春天的5月,我和老康结婚了,告别了石库门,住进了老洋房,开始了从小就死命追求的幸福生活。

  ●其实,世界上是没有十全十美幸福生活的。老康和原配妻子有两个子女,一个女儿成家立业,事业有成,尽管对我与老康的婚姻有点想法,但还是出于对老父的理解,就乐得眼开眼闭,自己也可以省心不少。而那位儿子却长期闲散惯了,结过一次婚,没生育,老婆实在受不了他那时刻要惯的大少爷派头,离了。所以,年过半百依然独身。自老父有了新家后,深感自己以后再难啃老,故常找借口来老父新家蹭饭、讨零用钿。 

  起初,我是乐得维护老康家原状的,反正用不到我的钱。孰料,其子愈发得寸进尺,竟然提出要在我们的新房里搭个床,名曰“照顾老父亲”。其实,他是白天外出打牌喝酒唱歌泡吧,晚上回来吃现成饭,小酒一咪,像死猪一样睏到太阳照屁股还懒床。我几乎成了“老娘姨”。 

  我和老康商议另外购房,洋房出租。老康同意拿出几百万叫我去找房源。几个月后,我在中环线附近找到了一处130平米的公寓房,决定搬家以避开其无赖之子。想不到,其子打的是“烧香赶出和尚”的算盘,好一番纠缠后提出:“要我撤床,每月得支付3000元,不然,你们尽管走就是啦。”老康老了,事事息事宁人,瞒着我同意了儿子的要求。 

  搬到公寓房以后,过了三年风平浪静的日子。其间,我经常驾车陪着年纪已过八十、身体还算健康的老康到处旅游,尽享人生的“夕阳红”。 

  第四年的春节过后,洋房租客多次来电话说,不是门锁被塞进牙签,就是门上被涂了黑色油漆,有一次,门口竟然有一坨人的粪便。问邻居,结果不言而喻;报警吧,民警来过后就没了回应。我们去派出所问讯,一位年长的老警察同情我们,私下里悄悄地道出了真相:人家有背景,早就通好了路子……老康哭笑不得;无奈之下,我也只得同意退租了,心里不爽:少了一份房租收入。 

  我是户主的洋房退租后,每次去看一下之际,都寻思着再觅新的租客,可是,一旦有新房客入住,以前的恶劣故事便会故伎重演,甚至于发展到在门上贴字条,公然威胁租客不要在这里住。 

  面对如此的窘境,老康除了叹气,狠狠地骂他儿子没出息以外,一筹莫展。我也知道老康的诸多为难,于是,计划和其儿子面谈一次,摸一下他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电话一通,老康儿子的“底线”竟然有二条:第一,老房子太小,住得不舒服,要搬进父亲的老洋房,这样,每月3000元的补贴可以不变,大家太平;第二,假如不愿意也可以,去外面租房,月租费8000元由你们承担,每月补贴不变。所有费用半年一付。请做个选择题吧,如果都不愿意,那么就别怪我……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话筒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也算能说会道的我,此刻却气得无言以对,噙着眼泪,我看到坐在沙发里的老康,正佝偻着高大的身躯,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打量着我。他确实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切肤之痛,真怨悔自己深深地陷入了一个不应在年逾花甲的晚年才出现的“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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