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超音
五月,大兴安岭以解冻的方式挣脱了束缚,唤醒了江,唤醒了土。江上未融的雪随冰排而去,最终一并消融在江水中。好多被冲到岸边的大冰块上还有些残雪,大势所趋,雪先化,冰慢慢融。地上的积雪融化后全都渗入到土中。土会自我调节,把多余的雪水一点点引入小溪。
化开的冻土非常松软,可以犁地了。
江岛的土更松软,拉犁像拉个扫把。这犁如果让马来拉便是大材小用了,人力即可,拐弯掉头也灵活方便。犁土是为了起垄,播种土豆芽块。
我扶犁,我的一个同学像纤工那样在前面牵引。拉船的纤工一般都是喊着劳动号子拼力爬行,我的这个同学哼着小曲一副轻松样,因为我掌犁的同时也在助推。
犁地是个轻松活儿,还有外快。
虽是耕地,野生植物照长不误,比庄稼还活跃,尤其多的是野百合。野孩子好养,野百合自个快活生长。犁过泥翻,一些植物的茎根被翻了出来。有两种东西可解馋,最受欢迎的是野百合的鳞块,像蒜头,所以也叫野蒜头;另一种根茎叫什么已经说不上来了,记得有人说过地藕这个名字——这些根茎只有筷子粗,无论如何与藕扯不上。野百合鳞块不经碰,被犁头挤到的鳞瓣全散了,难得有完好的,剥掉带泥的外瓣送进嘴里,脆又甜。土里窝了一冬的野百合苦味全无,淀粉转化成糖分,苦变甜。那些根茎粘着泥,只能捡回去煮了吃,味道其实同野百合差不多。老乡说,这东西可以降血脂,通九窍,利关节,养气血。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前几年携家人一同去看了我曾经插队落户的地方,见野百合、芍药等仍然牢牢控制着这片土地。老乡告知,那里仍种土豆,犁地方式依然如故,讨嫌的是野猪太多了,把地拱得乱七八糟。我们在那时怎没见野猪来?野猪精啊!那会儿人会逮它们,影儿不见;现在知道人们不敢动它们一根猪毛,猖獗透顶。